“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粽叶飘香,端午节吃粽子,是我印象中最具节日气氛的传统习俗。“曾经沧海难为水”,我自幼吃惯了母亲包的粽子,也再看不上别处的粽子了。
母亲包的粽子,极有讲究。先说粽叶。母亲自幼长在深山,她从山上采回来的野生箬叶,青翠、丰润、肥大,香味也格外清纯且浓郁,可谓是包粽子的极品。用这箬叶包裹的粽子,自然带着松风竹韵、山野怡人的扑鼻清香。再说包法:将糯米洗净,最少泡三四个小时;新鲜粽叶、粽绳(干笋衣撕条)用温水浸泡、洗净、沥干;根据需要准备各种配料,可包成单纯的红豆粽子、绿豆粽子、红枣粽子、板栗粽子、火腿粽子、鸡丝粽子……也可包成有碎萝卜干、香菇丁、栗子、咸鸭蛋黄、肉等馅料的或荤或素的八宝粽子;将粽叶两片重叠,卷成尖筒状,放入两大匙糯米等材料,再用筷子将其细细捣压至板结——据说米松了的话,容易进水,这样的粽子会失去黏黏的口感,会不好吃——最后包成四角粽状,捆紧;做好的粽子放入锅中,注入冷水盖过粽子,用中火煮两小时,熟透了最好趁热食用,那时香味最为馋人。
母亲说,温和贤良、性子不急不躁的人包出来的粽子才会最好吃。是的,母亲正是这样的人,她做活总是那么细致、从容。她煮的粽子总是能香飘整条街。
让我最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是1964年的端午节。那时,我家弟兄五个,加上祖母、父母共八口人吃饭,粮食是按计划供应的,糯米也买不到,吃饱肚子都很困难,更别说吃粽子了。但那年我们偏偏吃了一回,解了大馋。
端午前三天,山里来人,带来我外婆的口信,说留有糯米、红豆,要母亲回娘家去取。五月初三,凌晨四点,母亲为省七角钱的车票,步行七十多里路,赶到山里外婆家。说好了,她取了糯米会乘下午三点半的汽车回家,可我与二弟在车站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也未见她人影。一家人焦急得犹如在滚油里熬煎。直到下半夜两点,母亲才敲门归来。原来她背着几十斤粽叶、糯米等,紧赶慢赶地从外婆家走到黄屯时,班车虽未走,却满座了,上不了车。她一咬牙,又步行往回赶。天越走越黑,人越走越累也越怕。她一身的汗,却不敢休息,走到末了,又饿又困,边走边打瞌睡,真想倒在路边睡一觉再走。但想想万一有闪失,一家人的盼望落了空那怎了得?走到最后,她几乎是一步一挨,恨不得爬,感觉哪一口气若接不上来,只怕倒在地上便再也起不来了。结果就像做梦般,她总算是累得半死地回到了家。
为了这一顿粽子,可怜母亲一天步行了一百五十多里路,回家却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翌晨一大早便起床忙活,一口气包了整整两百个粽子。煮好后,她按一贯的做派,有好东西总要与邻居分享,自家留一百个,分送街坊四邻一百个。我还记得,她那回做的几乎全是红豆粽子,但她却不知怎么变出几个带火腿的,是用时间久得变了味的火腿做的馅。
那年的端午粽的确是我平生吃到的最美味的粽子。
原标题:最美味的端午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