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2月25日,是中国核科学事业的主要开拓者之一、“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国科学院与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朱光亚诞辰100周年纪念日。由中国科协主办的“惟愿一生成一事——纪念朱光亚诞辰100周年专题展”也于日前在中国科学家博物馆开展。朱光亚的一生将个人理想与祖国命运牢牢联系在一起,让我们从那些散落于时光的故事中,感受他亲切质朴、淡泊名利的大家风范。
他是我国核武器研究领域的“众帅之帅”,也是儿子心中始终严谨执着的父亲。
他就是朱光亚。在他的身上,有很多响当当的称号,但他最看重的只有“研究员”3个字。用朱光亚的话说,“我这一辈子主要做的就这一件事——搞中国的核武器”,但这件事却是新中国血脉中激烈奔涌的最雄壮力量。
“我只是一个瓶子口”
“我们还犹豫什么?彷徨什么?我们该马上回去了。”1950年初,在《给留美同学的一封公开信》寄出的第二天,朱光亚毅然拒绝了美国提供的救济金,告别了未完成的学业与热恋的爱人,搭乘“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返回祖国。
自1938年离开湖北武汉,他已12年未归家乡。但一封来自北京大学的加急电报,让朱光亚只在家中待了两天半便奔赴北京。他在日记中写道:“游子离家多年,如今又要远行,总是不能照顾年老的双亲,深感内疚。”
回国后的朱光亚,成为北京大学物理系最年轻的副教授。他也曾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担任外文秘书,还曾作为中国原子能代表团顾问之一赴苏联考察访问。1958年,经钱三强推荐,朱光亚作为技术带头人,开启了中国自己的核武器研制之路,当时他只有35岁。
这是一趟注定充满荆棘的旅程。在大西北的戈壁深处,一大批技术人员从四面八方赶来,但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从未见过铀是什么样子。
当时,朱光亚不仅要解决技术上的难题,还面临着如何统筹人才资源的挑战。他走遍核武器研究所的每个研究室,深入学习力学、化学、材料等各领域知识,为原子弹研制工作制定路线图。
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原院长、核武器工程专家胡思得院士曾说,在原子弹研制的舞台上,“朱光亚起着诸葛亮式的重要作用”。而朱光亚在回忆这个时期的工作时,却只把自己比作一个瓶子口——把上面的方针和下面的意见承上启下。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在爆炸前的最后几天里,朱光亚一直坚守在现场指挥部。最后的插雷管环节,朱光亚放心不下,又登上铁塔检查、验收,直到倒计时清场时才最后一个撤离铁塔。
但当核爆时间一分一秒临近,朱光亚却不在指挥所。原来,他的司机走错了路。在茫茫戈壁中,朱光亚只能遥望那朵腾空而起的蘑菇云,潸然泪下。那天晚上,他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带弹着陆,我负责”
氢弹三次甩投,都没投出去!
1971年底,空投小型氢弹试验任务现场,飞行员杨国祥驾驶国产新一代强五甲型飞机首次进行甩投投弹试验。
第一次尝试失败后,在现场最高指挥员朱光亚的同意下,杨国祥又进行了两次甩投,都没能成功,而飞机所剩的燃油仅够支撑返航,无法再进行第四次试验。
但是,飞机极有可能在返航时引爆这颗几十万吨TNT当量的氢弹,这一当量是美国在广岛投下的那枚原子弹的10倍以上。紧急关头,朱光亚毅然拍板:“带弹着陆,我负责!”
带弹着陆前,机场要求所有工作人员进入防空洞。而朱光亚坚持留在现场指挥,等待飞机降落,在此过程中氢弹距离地面最近时只有10米左右。
事后,朱光亚轻描淡写地说:“这次的‘副产品’是我们做了一次带弹着陆的试验。”其实,对于这个小概率事件,朱光亚早已做了详细预案。这样的严谨细致,是朱光亚在学生时代就已养成的习惯。
在西南联大求学期间,朱光亚的数学考卷连标点符号都准确无误,想扣掉一分都难。
这个习惯,朱光亚也言传身教给了孩子们。朱光亚的长子朱明远回忆说:“父亲对我们最大的要求就是一丝不苟。一道题可以不会做,但如果会就必须要做对,不允许出现把加号写成减号这种低级错误。”
两次喝酒为辞官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极少在我们面前主动喝酒。”1996年的一天下午,朱光亚兴致勃勃地回到家,招呼儿子朱明远“喝两口儿”。朱明远当时很奇怪,这是怎么了?“我把中国科协主席辞了!”朱光亚高兴地说。
两年后,主动提喝酒这一幕又在家中重现。这次朱明远有了经验,抢先一步问道:“你这是又把什么辞了?”“中国工程院院长!”朱光亚乐呵呵地答。
对于普通人来说,升官是最快乐的事情之一,而对于朱光亚却成了负担。这两次请辞后,朱光亚身上的行政职务算是卸下了,他终于可以专注于自己的科学研究。
“‘院士’不是职务,也不是职称,只是一种荣誉称号,不能作为一种称谓使用。”朱光亚在一次审阅“863计划”项目组提交的简报时做了这样的批注。无论是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长,还是中国科协主席、中国工程院院长,朱光亚从未将这些名号放在心上,他所在意的,不过只是那一件事——搞中国的核武器。
2004年,为表彰朱光亚对我国原子能事业作出的杰出贡献,国际小行星中心和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将我国国家天文台发现的、国际编号为10388号小行星命名为“朱光亚星”。但朱光亚却说:“以我的名字命名一颗小行星,我很不敢当……我个人只是集体中的一员,做了一些工作。”
细推物理即是乐,不用浮名绊此生。遥远苍穹,他是最亮的星。
(记者毕文婷;本文图片均由中国科协提供)
原标题:一生为中国研究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