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翁对韵二萧句解版
二萧
其一
琴对笛,釜对瓢[1]。
水怪对花妖[2]。
秋声对春色,白缣对红绡[3]。
臣五代,事三朝[4]。
斗胆对弓腰[5]。
醉客歌金缕,佳人吹紫箫[6]。
风定落花闲不扫,霜余残叶湿难烧[7]。
千载兴周,尚父一竿投渭水;百年霸越,钱王万弩射江潮[8]。
句解
1、琴对笛,釜(fǔ)对瓢:釜,古炊器,古有“瓦釜雷鸣”“破釜沉舟”等成语。平仄上,“琴”“瓢”是平声,“笛”“釜”是仄声。笛,《广韵》“徒历切”,入声。语法上,“琴”“笛”是乐器名词,“釜”“瓢”都是厨房用具名词。
2、水怪对花妖:水怪,水中的怪物,晋木华《海赋》“其垠则有天琛水怪,鲛人之室”。花妖,花的精怪。平仄上,“水怪”是仄仄,“花妖”是平平。语法上,两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
3、秋声对春色,白缣(jiān)对红绡(xiāo):秋声,指秋天自然界的声音,如风声、落叶声、虫鸟声等。宋欧阳修有《秋声赋》,文章的第一段以诸多比喻描写了秋声的澎湃激越:“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春色,春天的景色,宋叶绍翁《游园不值》“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白缣,白色的细绢,明王叔承《仲昭约明岁游天台雁荡先以逍遥衣见赠作张公善权二洞歌酬之》“苕川小范同我袍,白缣裁寄湖州雪”;缣,双丝织的浅黄色细绢。红绡,红色薄绸,唐白居易《琵琶行》“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绡,薄的生丝织品,轻纱。平仄上,“秋声”是平平,“春色”是平仄;“白缣”是仄平,“红绡”是平平。白,《广韵》“傍陌切”,入声。“白缣”“红绡”第二字平仄相同,失对。语法上,四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
4、臣五代,事三朝:臣五代,说的是五代时冯道的典故,他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其间还向辽太宗称臣,始终担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后人对他这种行为颇有非议,《明实录·太祖实录》第五部分道:“盖臣之事君,犹女之适人,一与之醮,终身不改。事君之道,一食其禄,终身无二。昔冯道历仕五代,司马光曰:‘不正之女,中士羞以为室;不正之士,中君羞以为臣。’”事三朝,“朝”这里指的是一代帝王的统治时期。历史上事三朝的人很多,比如《旧唐书》“故左仆射、齐国公魏元忠,代洽人望,时称国良。历事三朝,俱展诚效”,《宋史》“以公亮逮事三朝,既加优礼,仍给见任支赐”等等。平仄上,“臣五代”是平仄仄,“事三朝”是仄平平。语法上,两个都是动宾结构。“臣”“事”在这里都是名词作动词用法:“臣五代”就是做五代之臣,“事三朝”就是给三朝做事。
5、斗胆对弓腰:斗胆,形容胆子如斗一样大。《三国志·蜀书·姜维传》“维妻子皆伏诛”,裴松之注引晋郭颁《魏晋世语》“维死时见剖,胆如斗大”。弓腰,谓向后弯腰及地如弓形,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诺皋记上》:“元和初,有一士人,失姓字,因醉卧厅中。及醒,见古屏上妇人等,悉于床前踏歌。歌曰:‘长安女儿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腰浑忘却,蛾眉空带九秋霜。’其中双鬟者问曰:‘如何是弓腰?’歌者笑曰:‘汝不见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势如规焉。”这里的弓腰类似今之所谓“下腰”,上身尽力向后弯曲,手着地,形体如拉满之弓。平仄上,“斗胆”是仄仄,“弓腰”平平。语法上,两个都是工具名词和身体部位名词组合起来的词语,细节构成上是可以对仗的。但从整体结构上来看的话,前者是定中结构,后者是动宾结构;前者是名词,后者是动词,并不对仗。
6、醉客歌金缕,佳人吹紫箫:醉客,指喝醉酒的人或好饮酒的人。金缕,本指金缕衣,此指曲调《金缕曲》《金缕衣》,唐罗隐《金陵思古》“绮筵《金缕》无消息,一阵征帆过海门”。紫箫,出自唐罗隐《金陵思古》“高洞紫箫吹梦想,小窗残雨湿精魂”。今本多作“品玉箫”,亦可。平仄上,上联是仄仄平平仄,下联是平平平仄平。语法上,两句都是主谓结构。
7、风定落花闲不扫,霜余残叶湿难烧:有很多诗文中出现“落花闲不扫”,比如唐温庭筠《春晓曲(一作齐梁体)》有“笼中娇鸟暖犹睡,帘外落花闲不扫”,宋邵棠《怀隐居》“花落东风闲不扫,莺啼晓日醉犹眠”等。霜余残叶湿难烧,人们有时候会用秋天的落叶烧火煮酒,比如唐白居易《送王十八归山寄题仙游寺》“林间暖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元马致远《双调·夜行船》“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平仄上,上联是平仄仄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平仄仄平平。湿,《广韵》“失入切”,入声。语法上,“风定”“霜余”表时间,风住之后,霜降之余,作状语。“落花闲不扫”“残叶湿难烧”都是主谓结构,谓语部分“闲不扫”“湿难烧”都是状中结构:状语“闲”指向人,人闲而偏不扫落花;“湿”则指向叶,叶因湿而难以燃烧。
8、千载兴周,尚父(fǔ)一竿投渭水;百年霸越,钱王万弩(nǔ)射江潮:上联说的是姜太公的典故,《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彲,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姜太公就是尚父,他垂钓之时遇到周文王,后来帮助武王打败商纣,分封齐国,辅佐周代兴盛。千载,周从建立到灭亡差不多八百年历史,可以说近千载。下联说的是吴越王钱镠的典故,据《吴越备史》卷二载:“初定其基,而江涛昼夜冲激,沙岸板筑不能就。王命强弩五百,以射涛头,又亲筑胥山祠,仍为诗一章,函钥置于海门。其略曰:‘为报龙神并水府,钱塘借取筑钱城。’既而潮头遂趋西陵。王乃命运巨石,盛以竹笼,植巨材捍之,城基始定。其重濠累堑,通衢广陌,亦由是而成焉。”传说钱镠在修建捍海塘时,用强弩射击江涛,定下地基;又命令五百强弩,猛射潮头,使得潮头朝向西陵。又命人运来巨石,用竹笼装着,又竖起巨大的木材来稳固它,终于建成城基。宋苏轼《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其五曰“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自注说“吴越王尝以弓弩射潮头,与海神战,自尔水不进城”,即用此典。百年,吴越王国由钱镠在公元907年所建,至公元978年钱弘俶“纳土归宋”,取其约数,故曰“百年”。弩,用机械发箭的弓。平仄上,上联是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下联是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一,《广韵》“於悉切”,入声。语法上,“千载兴周”对“百年霸越”,都是状中结构;“尚父一竿投渭水”“钱王万弩射江潮”相对,都是主谓结构,其谓语部分“一竿投渭水”“万弩射江潮”是状中结构。
其二
荣对悴,夕对朝[1]。
露地对云霄[2]。
商彝对周鼎,殷濩对虞韶[3]。
樊素口,小蛮腰[4]。
六诏对三苗[5]。
朝天车奕奕,出塞马萧萧[6]。
公子幽兰重泛舸,王孙芳草正联镳[7]。
潘岳高怀,曾向秋天吟蟋蟀;王维清兴,尝于雪夜画芭蕉[8]。
句解
1、荣对悴,夕对朝:荣,草木开花,引申为兴盛;悴,枯萎、憔悴,与“荣”相对,唐韩愈《长安交游者赠孟郊》“何能辨荣悴,且欲分贤愚”。“夕”“朝”是傍晚和早晨的意思,意义也相对。平仄上,“荣”“朝”都是平声,“悴”“夕”都是仄声。夕,《广韵》“祥易切”,入声。语法上,“荣”“悴”是一对反义形容词,“夕”“朝”是具有相对义的时间名词。
2、露地对云霄:露地,是佛教语,喻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的烦恼俱尽,处于没有覆蔽的地方,《百喻经》“舍弃而走,到于露地,乃至日暮,亦不肯来”。云霄,天际、高空,也比喻地位高,晋陆云《晋故豫章内史夏府君诔》“明明皇储,叡哲时招。奋厥河浒,矫足云霄”。平仄上,“露地”是仄仄,“云霄”是平平。语法上,两个词语都是表地点的名词。结构上,二者都是表天空气象方面的名词。“露”“云”与表示空间位置的“地”“霄”相组合,形式上是工整的;然其结构关系实有所不同,“露地”是定中结构,“云霄”是并列结构。
3、商彝对周鼎,殷濩(huò)对虞韶:商彝、周鼎,《诗镜总论》曰“商彝周鼎,洵可珍也”。彝,指盛酒的尊,引申泛指宗庙常用的礼器;鼎,古代炊器,亦多用为宗庙的礼器。商、周,都是朝代名。殷,也是指商代;濩,指汤之乐舞。古代的舞有很多种,相传有所谓“六代乐舞”,即黄帝时的《云门》《大卷》,唐尧时的《大咸》,虞舜时的《大磬》,夏禹时的《大夏》,商汤时的《大濩》,周文王、周武王时的《大武》。虞,朝代名,帝舜有天下之号;韶,指《韶》乐,舜时候的音乐,《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孔传“《韶》,舜乐名”。孔子对《韶》乐的评价很高,《论语·八佾》曰:“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论语·述而》又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平仄上,“商彝”是平平,“周鼎”是平仄;“殷濩”是平仄,“虞韶”是平平。语法上,四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
4、樊素口,小蛮腰:樊素,唐白居易家的歌妓,白居易《不能忘情吟》序云:“妓有樊素者,年二十余,绰绰有歌舞态,善唱《杨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由是名闻洛下。”小蛮,唐白居易家的舞妓名。明郎瑛《七修类稿·诗文类》载:“后白居易有爱妓樊素善歌,小蛮善舞,故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平仄上,“樊素口”是平仄仄,“小蛮腰”是仄平平。语法上,二者都是定中结构。
5、六诏对三苗:六诏,唐代位于今云南及四川西南的乌蛮六个部落的总称;诏,为王或首领,其帅有六,因号“六诏”。三苗,古国名,《尚书·舜典》“窜三苗于三危”,孔传“三苗,国名,缙云氏之后,为诸侯,号饕餮”。平仄上,“六诏”是仄仄,“三苗”是平平。语法上,两个词语都是名词,定中结构。
6、朝天车奕奕,出塞马萧萧:上联当化自唐苏颋《敬和崔尚书大明朝堂雨后望终南山见示之作》“奕奕轻车至,清晨朝未央”。奕奕,形容众多的样子,如唐陈子昂《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奕奕车骑,粲粲都人”。萧萧,象声词,可以形容各种声音,包括马叫声、风雨声、流水声、草木摇落声、乐器声等等;此处形容马鸣声,最早出自《诗经·小雅·车攻》“萧萧马鸣,悠悠旆旌”。马鸣萧萧,是边塞常见的景象,唐刘禹锡《边风行》“边马萧萧鸣,边风满碛生”。平仄上,“朝天车奕奕”是平平平仄仄,“出塞马萧萧”是仄仄仄平平。出,《广韵》“赤律切”,入声。语法上,两句都是主谓结构:主语是“朝天车”“出塞马”,都是定中结构,“朝天”“出塞”是动宾结构充当定语;谓语部分“奕奕”“萧萧”都是形容性的重叠语。
7、公子幽兰重泛舸(gě),王孙芳草正联镳(biāo):上联的典故出自战国屈原《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公子,先秦本指诸侯之子,后泛指贵族子弟。幽兰,兰花,《楚辞·离骚》“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常由君子佩戴,用以形容品格高洁,晋陶渊明《饮酒·幽兰生前庭》“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舸,大船,《方言》第九“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谓之舸”。下联的典故出自《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周王之孙,后泛指贵族子弟,唐王维《山居秋暝》有“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唐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中有“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联镳,犹联鞭,唐权德舆《酬崔千牛四郎早秋见寄》“联镳长安道,接武承明宫”,指一起骑马出行。平仄上,上联是平仄平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平仄仄平平。语法上,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
8、潘岳高怀,曾向秋天吟蟋蟀;王维清兴,尝于雪夜画芭蕉:潘岳,字安仁,西晋文学家,他的《秋兴赋》有“熠耀粲于阶闼兮,蟋蟀鸣乎轩屏”的句子。王维,字摩诘,唐朝著名诗人、画家,他画有《袁安卧雪图》。《梦溪笔谈·书画》载:“如彦远《画评》,言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予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适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王维绘画不考虑季节的问题,他在一幅《袁安卧雪图》里画出了雪中芭蕉之景。实际上芭蕉是不耐寒的植物,按理说是不大可能在下雪的时候看到的。此联曰“尝于雪夜画芭蕉”,和典故原意有所不同。平仄上,上联是平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蟋,《广韵》“息七切”,入声。语法上,“潘岳高怀”“王维清兴”相对,都是定中结构;“曾向秋天吟蟋蟀”“尝于雪夜画芭蕉”相对,都是状中结构,状语“曾”对“尝”都是副词、“向秋天”对“于雪夜”都是介宾结构,谓语中心“吟蟋蟀”“画芭蕉”都是动宾结构。
其三
耕对读,牧对樵[1]。
琥珀对琼瑶[2]。
兔毫对鸿爪,桂棹对兰桡[3]。
鱼贯柳,鹿藏蕉[4]。
水远对山遥[5]。
湘灵能鼓瑟,嬴女解吹箫[6]。
雪点寒梅横小院,风吹弱柳覆平桥[7]。
月牖通宵,绛蜡罢时光不减;风帘当昼,雕盘停后篆难消[8]。
句解
1、耕对读,牧对樵:渔、樵、耕、读是农耕社会中国常见的四种行业,可以指打鱼、砍柴、耕种、读书四种行为,也指渔夫、樵夫、农夫与书生四种人。牧,放牧、饲养的意思,也指牧人、牧民。平仄上,“耕”“樵”是平声,“读”“牧”是仄声。读,《广韵》“徒谷切”,入声。语法上,两组词语既可以视为动词,也可以都视为名词。
2、琥珀对琼瑶:琥珀,古代松柏树脂的化石,色淡黄、褐或红褐,晋张华《博物志》卷四“《神仙传》云‘松柏脂入地千年化为茯苓,茯苓化为琥珀’,琥珀一名江珠”。琼、瑶,都是美玉之名。平仄上,“琥珀”是仄仄,“琼瑶”是平平。语法上,“琥珀”“琼瑶”都是名词。从其内部结构上看,“琥珀”是联绵词,“琼瑶”是并列结构,严格来说不完全对仗。
3、兔毫对鸿爪,桂棹(zhào)对兰桡(ráo):兔毫,兔毛,《初学记》卷二一引晋王羲之《笔经》:“汉时诸郡献兔毫,出鸿都,惟有赵国毫中用。时人咸言兔毫无优劣,管手有巧拙。”鸿爪,大雁的爪子,宋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有“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后用“鸿爪”比喻往事留下的痕迹。桂棹,桂木制的划船工具,《楚辞·九歌·湘君》“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宋苏轼《前赤壁赋》:“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棹,船桨。兰桡,小舟的美称,唐太宗《帝京篇》之六“飞盖去芳园,兰桡游翠渚”;桡,船桨。“桂棹”“兰桡”经常并提,《乐府诗集·清商曲辞七·采莲曲》“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摇轻橹”。有的版本作“桂楫”,“楫”也指划船工具,平仄和语义上亦可通。平仄上,“兔毫”是仄平,“鸿爪”是平仄;“桂棹”是仄仄,“兰桡”是平平。语法上,“兔毫”“鸿爪”与“桂棹”“兰桡”都是定中短语。
4、鱼贯柳,鹿藏蕉:鱼贯柳,古人打到鱼以后用柳枝穿过鱼鳃拎住,故称“鱼贯柳”。古诗中常有此语,如宋王之道《立春日雪和赵端质韵》“撷来野蔌和萱草,分得江鱼贯柳枝”,宋李虞卿诗句亦有“上岭浑如鱼贯柳,下山恰似雁排空”。此句今本多作“鱼潜藻”,然与下联“鹿藏蕉”第二字平仄失对,故本书不取。鹿藏蕉,出自《列子·周穆王》“郑人有薪于野者,遇骇鹿,御而击之,斃之。恐人见之也,遽而藏诸隍中,覆之以蕉,不胜其喜。俄而遗其所藏之处,遂以为梦焉”。郑国有个人在野外砍柴,杀死了一只鹿,怕别人看见,就急忙把它藏起来,用蕉覆盖在上面,后来却忘了藏哪里了,还以为刚才做了一个梦。平仄上,“鱼贯柳”是平仄仄,“鹿藏蕉”是仄平平。语法上,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鱼”“鹿”两个动物名词作主语;谓语部分“贯柳”“藏蕉”都是动补结构,鱼贯以柳枝,鹿藏于蕉下。
5、水远对山遥:“山长”与“水远”经常相对,形容路远且坎坷。“山遥”与“山长”类似。平仄上,“水远”是仄仄,“山遥”是平平。语法上,两个词语都是主谓结构。
6、湘灵能鼓瑟,嬴女解吹箫:上联出自战国时楚国诗人屈原《楚辞·远游》中的“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唐李贤注“湘灵,舜妃,溺于湘水,为湘夫人”。湘灵指的是舜的两位夫人娥皇、女英,在舜帝死后自沉于湘江,故又称湘夫人、湘妃。下联出自《列女传·萧史》:“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居数年,吹似凤声,凤凰来止其屋。公为作凤台,夫妇止其上,不下数年。一日,皆随凤凰飞去。故秦人为作凤女祠于雍宫中,时有箫声而已。”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喜欢上了善于吹箫的萧史,也跟着一起学。后来二人随凤凰飞走。嬴女,就是指弄玉,秦国公室为嬴姓,所以称“嬴女”。能、解,在这里表示善于、擅长、在某方面比较能的意思。平仄上,上联是平平平仄仄,下联是平仄仄平平。语法上,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
7、雪点寒梅横小院,风吹弱柳覆平桥:此联出自唐温庭筠《和道溪君别业》中的“风飘弱柳平桥晚,雪点梅花小院春”。古诗中“雪”“梅”经常相提并论,宋卢梅坡《雪梅》其一有“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柳”与“桥”也是经常一起出现的意象,如唐温庭筠《春洲曲》“门外平桥连柳堤,归来晚树黄莺啼”。弱柳,柳条柔弱,故有此称。平桥,即咸阳桥,亦名西渭桥,唐温庭筠《走马楼三更曲》“马过平桥通画堂,虎幡龙戟风悠扬”,曾益注“《一统志》:西渭桥在旧长安西,亦曰平桥,唐时名咸阳桥”。平仄上,上联是仄仄平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仄仄仄平平。语法上,“雪点寒梅”对“风吹弱柳”,都是主谓结构;“横小院”对“覆平桥”,皆为动宾结构,宾语表处所,表“横(过)”“覆(盖)”的对象。有意思的是,第一个结构的宾语和第二个结构的主语是共用的;分开来说,即是“雪点寒梅,寒梅横小院”“风吹弱柳,弱柳覆平桥”。《笠翁对韵》中有不少这样的对联,有一种环环相扣的美感。
8、月牖(yǒu)通宵,绛蜡罢时光不减;风帘当昼,雕盘停后篆难消:上联可能出自宋蔡伸《生查子》“霜寒月满窗,夜永人无寐。绛蜡有余情,偏照鸳鸯被”,描绘了因为月光满窗,故而绛蜡虽然烧残,仍然光照满屋的情形。月牖,透出月光的窗户;牖,窗户,《尚书·顾命》“牖间南向,敷重篾席”,孔颖达疏“牖,谓窗也”。绛蜡,红色的蜡烛,宋苏轼《次韵代留别》“绛蜡烧残玉斝飞,离歌唱彻万行啼”。下联典出宋李清照《满庭芳》“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风帘,指遮蔽门窗的帘子,南朝齐谢朓《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雕盘,指盘香;篆,盘香为线条之形,篆书线条宛转,故而盘香又叫“篆”。平仄上,上联是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下联是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语法上,上下联皆有两个结构。“月牖通宵”对“风帘当昼”,都是主谓结构。“绛蜡罢时光不减”对“雕盘停后篆难消”,都是状中结构;其状语是“绛蜡罢时”“雕盘停后”,表时间;“光不减”“篆难消”是主谓结构,为中心语。上下联的两个结构之间都是因果关系:因牖有月而光不减,风帘遮蔽所以篆难消。
原标题:笠翁对韵二萧逐句解释版(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