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1初生民2？时3维4姜嫄5。生民如何？克6禋7克祀，以弗8无子。履9帝10武11敏12歆13，攸14介15攸止16。载17震18载夙19，载生载育，时维后稷20。
诞21弥22厥月，先生23如达24。不坼25不副26，无菑27无害，以赫28厥灵29。上帝不宁30，不康31禋祀，居然生子32。
诞寘之隘巷，牛羊腓33字34之。诞寘之平林35，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36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37覃38实訏39，厥声载路。
诞实匍匐40，克岐克嶷41，以就口食。蓺42之荏菽43，荏菽旆旆44。禾役45穟穟46，麻麦幪幪47，瓜瓞48唪唪49。
诞后稷之穑50，有相51之道52。茀53厥丰草54，种之黄茂55。实方56实苞57，实种58实褎59。实发60实秀61，实坚实好。实颖62实栗63，即64有邰65家室。
诞降66嘉种，维67秬68维秠69，维穈70维芑71。恒72之秬秠，是获73是亩74。恒之穈芑，是任75是负，以归肇祀76。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77，或簸78或蹂79。释80之叟叟81，烝82之浮浮83。载谋载惟84，取萧85祭脂86。取羝87以軷88，载燔89载烈90，以兴嗣岁91。
卬92盛于豆93，于豆于登94，其香始升。上帝居95歆96，胡97臭98亶99时100。后稷肇祀，庶101无罪悔，以迄于今。
注释：
1 厥初：当初。
2 民：周族人民。
3 时：是，这。
4 维：是。
5 姜嫄（yuán）：也作“姜原”，传说为周人的女始祖，后稷的母亲。
6 克：能够。
7 禋（yīn）：古代祭祀上帝的礼仪。
8 弗：祛去灾难的祭祀。弗，为“祓”的假借字。
9 履：践踏。
10 帝：上帝。
11 武：足迹。
12 敏：大脚趾。
13 歆：欢喜。
14 攸：语助词。
15 介：休息。
16 止：止息。
17 载：加强语气的助词。
18 震：怀孕。
19 夙：严肃。
20 后稷：周人始祖，姓姬，名弃，后稷为官名。
21 诞：发语词。
22 弥：满。此指怀孕足月。
23 先生：初生。
24 达：通“羍”，初生的小羊。一说顺利，顺畅。
25 坼（chè）：裂开。指产门裂开。
26 副（pì）：破裂。指衣胞破裂。《毛传》：“不坼不副，无菑无害，言易也。”此指后稷出生顺利，没给母亲带来痛苦。
27 菑：同“灾”。
28 赫：显示。
29 灵：灵异。
30 宁：安。
31 康：安。
32 居然：徒然。
33 腓：通“庇”，庇护。
34 字：爱。
35 平林：平原上的树林。
36 覆翼：用翅膀遮盖。
37 实：是，这样。
38 覃（tán）：长。
39 訏（xū）：大。
40 匍匐：爬行。
41 岐、嶷：有知识，能识别。《毛传》：“岐，知意也。
42 蓺：种植。
43 荏菽：大豆。
44 旆旆（pèi）：茂盛的样子。
45 禾役：禾穗。
46 穟穟（suì）：下垂的样子。
47 幪幪：茂密的样子。
48 瓞（dié）：小瓜。
49 唪唪（běng）：果实累累的样子。
50 穑：种植五谷。
51 相：助。
52 道：方法。
53 茀（fú）：除草。
54 丰草：茂密的草。
55 黄茂：金黄的谷类，良种谷物。
56 方：萌芽刚出土。
57 苞：禾苗丛生。
58 种：谷种生出短苗。
59 褎（yòu）：禾苗渐渐长高。
60 发：禾茎舒发拔节。
61 秀：结穗。
62 颖：禾穗籽粒饱满下垂。
63 栗：收获众多。
64 即：往。
65 有邰（tái）：古代氏族，传说帝尧因后稷对农业生产的贡献而封他于邰。
66 降：赐与。
67 维：是。
68 秬（jù）：黑黍。
69 秠（pī）：黍的一种，一壳中含有两粒黍米。
70 穈（mén）：一种谷物，又名赤粱粟。
71 芑（qǐ）：一种白苗高粱。
72 恒（gèn）：通“亘”，遍，满。
73 获：收割。
74 亩：堆在田里。
75 任：挑。
76 肇祀：开始祭祀。
77 揄（yóu）：将舂好的米从臼中舀出。
78 簸：扬去糠皮。
79 蹂：用手揉搓。
80 释：淘米。
81 叟叟：淘米声。
82 烝：蒸。
83 浮浮：蒸气上升的样子。
84 惟：考虑。
85 萧：艾蒿。
86 脂：牛肠脂。古时祭祀用牛油和艾蒿合烧。
87 羝（dī）：公羊。
88 軷（bá）：剥羊皮。一说祭道路之神。
89 燔（fán）：烧烤。
90 烈：把肉串起来烤。
91 嗣岁：来年。
92 卬（áng）：我。《毛传》：“卬，我也。”
93 豆：一种盛肉的高脚碗。
94 登：瓦制的盛汤碗。
95 居：语助词。
96 歆：享受。
97 胡：大。
98 臭（xiù）：香气。
99 亶：确实。
100 时：好，善。
101 庶：幸。
赏析：
这是周人记述其始祖后稷从出生到创业的长篇史诗，它是最早、最完整、最生动记录后稷这位农神的诗篇。《毛诗序》说：“《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周人认为后稷的出生，是上天对周部族的眷顾。后稷一出生就充满了神异色彩。全诗共八章，首章写姜嫄怀孕的神异情况。一天她到野外去参加祭天的禋祭，踩在上帝的足迹上，欣然有感，怀上了后稷。这反映了周人此时尚处于母系氏族社会时代。第二章写后稷诞生时的神异情况。姜嫄十月怀胎，后稷顺利出生，但出生时，产妇产门不破，婴儿胞衣不裂，显然有异于普通的孩子。第三章写后稷多次被弃而遇难成祥的奇异经历。姜嫄因为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很害怕，就把他丢弃到狭巷中，但牛羊都庇护他。又丢到树林里，伐木人又救了他。丢到寒冰上，大鸟用羽翼温暖他。大鸟飞走，他大声哭了出来，人们都很惊讶，家人才开始抚养他。可见后稷从小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后来他渐渐长大，刚会爬行，就聪明异常，会自己找食物吃，后来就会种豆、种瓜、种麦、无论种什么都生长茂盛，获得丰收。他还有一套种植方法，如除去杂草、选用良种等。可见后稷对我国早期的农业生产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诗中还细致、生动地描绘了周人耕种、收获，及丰收后祭祀上帝的壮美场面，语言极其优美生动，词汇也十分丰富，读来如见其人。《生民》一诗可谓古代诗歌中的一朵瑰丽的奇葩。
（王秀梅 译注）
（南开大学文学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