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其十)

闲居执荡志,时驶不可稽1

驱役无停息,轩裳逝东崖2

泛舟拟董司3,悲风激我怀。

岁月有常御,我来淹已弥4

慷慨忆绸缪,此情久已离5

荏苒经十载,暂为人所羁6

庭宇翳馀木,倏忽日月亏7

注释:

1 闲居执荡志,时驶不可稽:追述闲居之时守持逸志,时光疾驶而不可留也。执:王叔岷《笺证稿》曰:“执,犹持也。《孟子·公孙丑篇》:‘持其志。’”荡志:逸志。稽:留。

2 驱役无停息,轩裳逝东崖:言此时正行役在外,乘车东往,不得停息。陶澍注:“何注:‘《书(·伪舜典)》:“车服以庸。”’车曰轩;服,上衣下裳。”崖:水边高岸,此指长江边。

3 泛舟拟董司:意谓泛舟向刘裕也。拟:玄应《一切经音义》卷一六:“拟,向也。”原用于以武器指向某人,后向往某人某地亦可曰拟。萧纲《奉和登北固楼诗》:“皇情爱历览,游陟拟崆峒。”逯钦立注:“拟当是诣之讹字。诣,去见尊长。”稍嫌迂曲。又注曰:“董司,都督军事者。《晋书·谢玄传》:‘复令臣荷戈前驱,董司戎首。’据《晋书·安帝纪》,元兴三年,刘裕伐桓玄,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董司当指刘裕。”《后汉书·百官志》注:“未尝不藉蕃兵之权,挟董司之力,逼迫伺隙,陵夺冲幼。”

4 岁月有常御,我来淹已弥:意谓岁月有常,运行有时,往者不可谏也,而我之东来滞留已久矣。御:时。《管子·五行》:“日至,睹甲子木行御。”尹知章注:“御,时也。”淹:滞留。弥:久。

5 慷慨忆绸缪,此情久已离:意谓回忆往日与亲朋绸缪之情,久已不复有矣,为此不禁慷慨也。绸缪:丁《笺注》曰:“古诗皆以绸缪为昏姻之称。”又曰:“此意乃因行役而偶及悼亡也。”王叔岷《笺证稿》曰:“古人于朋友之情,亦可言绸缪。《文选》李少卿《与苏武》三首之二:‘与子结绸缪。’李善注:‘《毛诗》曰:“绸缪束薪。”毛苌曰:“绸缪,缠绵之貌也。”’”

6 荏苒经十载,暂为人所羁:渊明自晋安帝隆安二年(398)入桓玄幕,至安帝义熙元年(405)写此诗,前后凡八载,举其成数为“十载”。荏苒:时间渐渐过去。暂:偶或。张相《诗词曲语词汇释》:“暂,犹偶也,适也。”十载不可谓短暂,但其间断续出仕,故言偶或为人所羁也。羁:拘系,束缚。

7 庭宇翳馀木,倏忽日月亏:意谓田园荒芜,岁月空逝。庭宇:庭院居处。翳馀木:庭宇为馀木所遮蔽。馀:饶也。亏:损耗。

赏析:

此诗亦写行役之愁。亲朋疏远,田园荒芜,不胜感慨之至。闲居既感岁月不待(如开首二句所言),出仕又悲为人所羁,然则不知如何是好,诚所谓“一心处两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