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康：难忘桂花香

每个村子都有其独特的风景，也许是一座山、一条河或一棵树，永远留在村民心头。我从小生活的村子口有一棵老桂树，金秋时节，总是飘散着清香。时光静好也好，风雨飘摇也罢，它总有种力量，牵动着我们这些山里孩子的心。

关于老桂树的年纪，我们无从计算。在爷爷辈的记忆中，它已然是这个模样，茂盛的叶子相互交错，一点缝隙都不留给阳光，给树下带来一片阴凉。粗壮的树干需要我们几个孩子来环抱，显示出千年生命的厚重。风吹过，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宛如轻音乐的声响，和着树边小溪的流淌声，令人感受到几分庄严与神圣。在树根边上，乡亲们搭起了一个祭坛，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自发前往祭拜，寄托对先人的哀思，表达对这棵老桂树的爱恋。

最让人难忘的是这棵老桂树的花香，丰收的九月，花开了，密密麻麻的金黄色花瓣点缀在枝头，花朵虽然不大，但成串成串、一簇一簇的，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淡淡的花香随风飘荡，随小河流淌，一阵一阵的，沁人心脾。记得那时我在五里路外的邻村上学，每天来回步行，放学回家的路上总是饥肠辘辘，然而只要闻到那熟悉的花香便知道离家不远了。回到家，端一碗饭坐在老树的下面，饭香夹杂花香，至今难以忘怀。

记忆中，这棵老树经历过不少磨难。

一次山洪暴发，溪水猛涨，好多道路、房子都被冲毁了。生长在河边的这棵老树自然逃脱不了被侵袭的命运，泥土被冲散，树根纠缠着裸露在人们眼前。洪水退去后，乡亲们都互相帮忙修缮被毁的房子，安置失所的老人，虽然很多人一无所有，但几百颗心紧紧地连在一起，就像那棵老桂树错落有致的根一样，最终撑过了这次天灾。爷爷发动了几个老人，找来工具从远处运来泥土，一点一点地把老桂树的根重新覆盖上，希望它能继续守护村庄。那年的老桂树没有开花，全村人都魂不守舍，总觉得缺了什么。老人们也天天祈祷，皇天不负有心人，经历了那次劫难，第二年开出的花竟然更旺盛了，我们在弥漫的花香中欢呼着、雀跃着。

后来，进村的公路需要拓宽，施工单位建议把这棵树移走。可村里的老少怎么都不答应，担心迁移会给老树的生长带来不良影响。最后，进村的公路从它边上绕了一个弯，而这也成了我们村一处别致的风景——进村的车辆都得在老树身边绕一绕，如同游子归乡，总得先来到先人墓前缅怀一番。

后来，我来到了城市生活，回家的次数少了，但只要回山村，我定然要到老桂树身边走一走，坐一坐，和它聊一聊城里的事。每逢丹桂飘香的时节，父母总要带着老桂树新开的花瓣来到城里，为我酿制桂花酒，制作桂花茶。在花香中，我们相聚，我们回忆。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总是如影随形，我的童年，我的深情，都留存在了故乡的那棵老桂树上。无论走得多远，我总能闻到那熟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