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声蝉鸣划破天穹,蝉俨然以主人的身份开始主宰夏天。想想也是,如果整个夏天缺失了蝉鸣,那该多么沉闷呀!
蝉鸣的力量,一定源于它深湛的积淀。蝉的幼虫在地下存活5至12年才能破土而出,在多年的蛰伏中吸吮着大地的精华,它不就是在积聚能量吗?破洞之后,也就完成了能量爆发、脱胎升华的过程。
蝉的脱壳,无疑是从幼虫到成虫的转折。若用电影高速镜头来拍摄,可欣赏到这样一组奇特的镜头:蝉用那大大小小锋利的脚,狠狠钩住树枝,利用背部的力量拼命把自己往外拽。一开始,背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而后裂缝越来越大,再经过一脱一拽、一拽一脱的努力,羽翼被拽出壳外,蝉的脚陆续挣脱出来。奇迹出现了:羽翼始由缩皱之状而为舒展之态。当蝉整个儿从壳中脱出来后,要不了多少工夫,双翼便伸展开来,化作霓裳。只要半个多小时,白嫩懦弱的它会变得身体健硕而且通体黝黑发亮,成为一只饱经风霜的老蝉。
告别黑暗来到光亮的新世界,蝉的兴奋是无与伦比的,以至纵情高歌。蝉很执着,整个夏天都在歌唱,它的声音尖利而带磁性,似乎有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唐代诗人虞世南对蝉的描写里,不就寄托着自己的所思所想吗?
我居住的小区坐落在三面环山之地,这般地理环境恰为蝉鸣提供了最佳的扩音效果。一天下午,天空突然聚起乌云,于是乎,当一两只蝉骤然响起高分贝的鸣叫时,附近的蝉便开始应和,远处的蝉接力……我猜想,这种“大合唱”的出现定然有着内在的默契:迎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一种仪式?在可能遭受的死亡前做最后的精彩亮相?每每暴风雨停歇以后,地上总能见到几只死蝉,我不免心有感慨。
夜间听闻蝉鸣,让人惊诧。起初,我对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中“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这一句,也颇是存疑——蝉在夜里怎么可能鸣叫?后来又读到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我开始相信蝉在晚上也会鸣叫。就在前些年一场台风过后的那段闷热时间里,我与妻子连续几天在静静的深夜里听到了蝉声。虽说那突如其来的鸣叫吵扰了我们,但我们并不生气,妻子更是表现得很兴奋:“哦,原来蝉儿在晚上确实是会鸣叫的,朱自清先生固然没开玩笑!”我们猜想,那是极个别白天懒惰的调皮鬼,因精力尚有剩余,便利用晚间时光吼几声宣泄一下情绪。
千万别小看这自然界的小灵物。在我眼里,来到光明世界前的它们就像一团沉默的金子、一柄关闭的话筒。一旦它来到自然界,便放开歌喉,成为夏天的声音。
原标题:蝉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