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式嫁衣，很多人脑海里大概会浮现出四个字“凤冠霞帔”，甚至会联想到经典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女主人公明兰披凤冠霞帔、携十里红妆、风光出嫁的场景。虽然在博物馆还能欣赏到凤冠，来自古代的霞帔文物——由于多为丝织品，不易保存——却极为罕见。
好在，通过霞帔重要的组件——帔坠，我们仍能寻到一线历史的幽光。来自湖北省黄石市博物馆的镂空双鱼纹金帔坠就是这方面的典型器物代表，从中我们可以一窥古代霞帔饰物之精美，想见当时隆重的婚嫁礼俗和古代工匠高超的制造手艺。
霞帔上的时尚单品
要说帔坠，首先就得介绍霞帔。霞帔也称“霞披”“披帛”，它始于南北朝时期的帔。隋唐时期窄而长的帔演变为披帛，因为看上去美如彩霞，所以称为“霞帔”。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帔，形似围巾披在颈肩部交于领前，自然下垂。其形象在佛教壁画中常见。
到了唐代，帔成为了女装必备三件套（裙、衫、帔）之一。唐代的帔像一条长围巾，也称“帔帛”或“帔子”，常用轻透的纱、罗制成，披搭在肩上，旋绕于手臂间。披帛往往印有花纹或加泥金银绘画，十分华美，因此得到了“霞帔”的美称。
与隋唐时期随意裹曳的用法不同，宋代，霞帔进入了妇女的礼服中，成为一种隆重的、昭告身份地位的装饰品。宋初霞帔为后妃及命妇使用，具有极大的威严性。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如果是三舍生及品官子孙，在结婚的隆重场合，其新妇也可披上霞帔。以至发展到后期，霞帔威严渐消，日趋平民化，“三十年来渐失等威，农贩细民至用道服、褙子、紫衫者，甚至妇女用褙子霞帔”。
霞帔贵气，当然必须有好物相搭配。宋代专门搭配了一种叫“帔坠”的装饰物。“帔坠”是宋代金银饰品中独特的一种，是新创品种，系于霞帔底端，既能装饰霞帔，又能使其穿着时平整下垂。
帔坠有多流行？在宋代帔坠就荣列为婚娶礼俗中的“三金”聘礼之一。吴自牧《梦粱录》记载，南宋人结婚时，富贵人家便会准备“三金”聘礼：金钏、金镯、金帔坠。当然，“三金”在后世随着时代的发展又有了不同的内涵，但毫无疑问，帔坠算得上“三金”的“祖师爷”。
精美的镂雕工艺
宋代帔坠，主要质地有金、银、银鎏金，纹饰主要以禽、花卉为主。其通常由两枚相同纹样的金银片扣合而成，纹样多为镂空。虽然帔坠并不大，但是由于它佩戴于正面，且与霞帔相连，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坠子的材质、造型、纹样也得到人们重视。从墓葬出土的霞帔坠子实物来看，南宋的霞帔坠子多制作精美，体现了宋代匠人高超的制作工艺。
南宋受程朱理学的影响，在首饰造型方面，一反唐代的雍容华贵，继而高雅秀美，提倡简洁。从出土的南宋霞帔坠子可以看出，这一时期霞帔坠子的造型主要有水滴形（或其变化形态）和圆形两种，其中以水滴形居多。
馆藏于湖北省黄石市博物馆的镂空双鱼纹金帔坠的造型正是水滴形，其流线型外观比其他形状看起来更为轻巧美观。镂空双鱼纹金帔坠由两片金片包合而成，中央鼓起，两面纹饰相同，各有双鱼相对，中为绣球，周围镂空花纹，顶端小孔，穿有金质环扣，面右侧边沿戳印“黄老铺庄”，表示的正是当时的帔坠制造商。其中的图案鲤鱼为南宋婚俗中的吉物，饰于帔坠上，寓意“殷勤寄双鲤，梦想入君怀”。其整体制作技艺高超，运用了透雕与浮雕相结合的工艺，既减轻了帔坠的重量，也增加了美感，这反映了宋朝当时在手工制造业方面已相当发达。
影响南宋兴亡的吕氏
那么，这件镂空双鱼纹金帔坠的主人是谁呢？
镂空双鱼纹金帔坠发掘于2000年湖北黄石河口镇凤凰山的一座墓葬。据墓志铭记载，这个墓主人是南宋咸淳八年（公元1272年）生的“吕氏大小娘”。
在此之前的1983年9月，黄石西塞山道士洑也曾发现吕氏墓，出土金器若干。该墓的墓门处立墓志一合，记载墓主吕夫人周氏的家世，生卒年月。根据记载，这位吕夫人祖籍安徽霍邱县，南宋宝祐五年（公元1257年）生于金陵（今南京），于南宋咸淳十年（公元1274年）嫁入吕氏家族，夫吕元益。而吕元益正是吕师夔之子，吕文德之孙。
史书上记载，这吕氏家族，“始自安丰（南宋行政区划名，今安徽寿县西南）迁于兴国之道矶”，兴国之道矶，就是现在的黄石西塞山道士洑。吕氏家族中，吕文德以抗击蒙古起家。他转战江淮、荆湖、四川各地前线达30多年，多次击退蒙古军，取得骄人战绩。
在京湖战场，襄阳被围达六年之久。以吕文德、吕文焕兄弟为首的南宋将领在襄阳保卫战中坚守城池六年，这一历史也被写入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和黄蓉去襄阳城帮忙抵挡蒙古兵的进攻，就是去帮助吕氏兄弟。
可惜，真实的历史结局是：吕氏兄弟最终因孤立无援而归顺元朝，襄阳沦陷，撕开了在京湖地区的重要防线，加速了元军水陆并进攻陷南宋都城临安的灭宋步伐。
吕文德死后被埋葬在西塞山道士洑，其子吕师夔助元灭宋到达广州。吕氏家族如此多人跨宋元两朝拥兵权重，高官厚禄，再加上吕文德生前“好利贪饵”，搜刮财富不计其数，基于此，考古专家推测包括镂空双鱼纹金帔坠在内的这两批出土金器应与吕氏家族有关。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在历史上飘逸了千年的霞帔如今再度活跃于现代年轻人的生活中，帔坠也随之再度回归。只是这一次，它不再与任何封建阶级身份、财富有关，彰显的只是佩戴者对爱情的追求，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对中式美学的由衷赞赏。
原标题：彩霞有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