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泳:一心“耕海”,一生育人(下)

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

1959年,李嘉泳发表了《强棘红螺的生殖和胚胎发育》,1960年又完成了《金乌贼在我国黄渤海的结群、生殖、洄游和发育》。这是我国无脊椎动物胚胎学方面最早也是最成功的论文,在国际上处于学术前沿。这两篇论文在无脊椎动物胚胎领域具有开拓意义,使得李嘉泳成为无脊椎动物胚胎学的学科创始人。

《强棘红螺的生殖和胚胎发育》一文是李嘉泳在1955年和1956年写的,完成后在胚胎学教学中加以应用。在教学过程中,李嘉泳发现,强棘红螺胚胎发育能够很好地代表高等前鳃动物发育类型,而且标本容易采取,这对教学是一个有利的条件。

《金乌贼在我国黄渤海的结群、生殖、洄游和发育》一文则花了李嘉泳近5年时间,从1955年开始,到1959年基本结束,主要内容源自1956至1958和1960各届胚胎专门组毕业学生生产实习。其中一部分关于野外产卵观察方面的数据取自刘友清的毕业论文。

李嘉泳在论文中写道:“乌贼为我国四大海洋渔业之一。单就黄渤海区来说,这一渔业几乎完全是金乌贼形成的,曼氏无针乌贼仅占很少比例。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有助于资源的更好开发和利用,对金乌贼各种生物学线性进行探索和了解,自然是非常必要的。我国朱元鼎教授在太平洋西部渔业研究委员会的会议(1959)上曾指出‘有关金乌贼繁殖、产卵和发育过程的研究,对保护这一重要资源具有重要的意义’。正是抱着与以上相同的见解,我们过去几年就金乌贼在黄渤海的结睾、生殖、越冬和洄游等方面做了一些调查、观察、实验和分析工作。”

文中对金乌贼在结睾时期的某些生殖习性进行研究,如发现金乌贼卵子在整个胚胎发育期的比重都大于水、在整个黄渤海内的结睾地区非常广泛等。文中还总结出金乌贼洄游与对虾洄游在洄游路线、洄游时间以及洄游过程中睾体的分散和集中程度的不同。而金乌贼和对虾在越冬场内分布密度的不一致,充分说明了金乌贼和对虾之间不“和谐”,形成了渔业上的矛盾。

可以说,这些发现是中国关于乌贼生殖生物学的最早研究成果,成为保护和发展我国乌贼渔业资源最具权威性的参考资料。

园丁辛苦不言愁,桃李芬芳遍九州

刚刚起步的无脊椎动物胚胎学这一学科,人才培养至关重要,培养进修生是主要途径之一。不过,李嘉泳没采用统一教学方案,他认为,不能按照一种方式对进修生进行教学,要因材施教,即根据进修生的不同业务水平、进修时间、进修重点,分别制定进修计划。

李嘉泳的进修计划大受欢迎,且非常成功。沿海的中山大学、厦门学院、浙江中山水产学院、上海水产学院、山东海洋学院水产系、大连水产学院等6所院校的无脊椎动物胚胎学课程,均由他们培养的进修生教授。进修生后来多数成为这一学科的教学骨干。

在学生眼中,李嘉泳是良师益友,课堂上严谨治学,课堂外常和学生一起运动,比如打篮球。

无论资料分享、标本制作还是论文指导,李嘉泳都堪称为人师表。

李嘉泳有许多积累了数年的学科卡片,涵盖了胶州湾区100多种动物,还记载了这些动物在性成熟季节、生殖生态、产卵习性、人工授精等方面的内容,这些一手资料对于建立无脊椎动物胚胎学学科起到了重要作用。李嘉泳曾开玩笑说,“这是我‘发家’的命根子”,也是他每次给学生上实验课、生产实习等都离不开的“宝贝”。而这些积存的资料,李嘉泳都无私分享给学生,让他们详细抄录。

2007年,在李嘉泳95岁华诞庆祝会上,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做这个事情,到海边甚至到栈桥上都能采到很多标本;现在污染太严重了,找标本已经很难,想继承我的事业,受客观条件限制已很难了。由此看来,科学研究工作,在很多时候也需要抓住时机。”

对于在制作标本方面不得要领的学生,李嘉泳则手把手教他们第一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对于在科研论文撰写方面存在问题的学生,李嘉泳经常一字一句地帮他们修改,即便是退休后依然如此。

李嘉泳的小女儿李琲说:“父亲这一辈子勤勤恳恳,全部精力用在生物学研究上,晚年退休后也一直给学生们指导和修改科研论文。”有一次,李琲看见父亲戴着老花镜对着字典和参考材料一个字一个字地改文稿,就劝说父亲年龄大了,随便看看就行了,不用太认真。李嘉泳回答说,“我就不知道不认真干是怎么个干法”。李琲只能强行推掉学生找父亲修改文稿的事情,但父亲经常趁她不注意偷偷指导他们写论文。

李嘉泳用毕生的积累和经验,无私奉献、苦心栽培。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起,李嘉泳先后在山东大学和山东海洋学院培养了不少骨干力量,在中国无脊椎动物胚胎领域师资培养方面作出了贡献。

遗体平生怀赤子,捐躯成全大爱心

2012年2月9日,李嘉泳在青岛溘然长逝,享年99岁。让人没想到的是,李嘉泳生前已决定将遗体捐献出来。

为何李嘉泳要将遗体捐献出去?曾与他共过事的同事猜测,他可能受到沈福彭的影响。沈福彭是山东大学医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先后任解剖科主任、附属医院院长。1982年他去世后,将自己的遗体捐给青岛医学院用于医学科研和教学。李嘉泳和沈福彭曾是同事,两人交往甚密。

或许李嘉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沈福彭的影响,但更多的是一种奉献精神,让他毫不犹豫作出这样一个决定:将遗体捐献出来,用于医学院的科研和教学;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将器官和角膜都捐出来,帮助有需要的人。

李嘉泳的遗体被送到青岛大学医学院,解剖教研室的老师看到后不禁感叹:“老教授从教60多年,生前桃李满天下,去世后仍不忘用自己的身体让学生受益。”

李琲和她的哥哥、姐姐都尊重父亲的决定,“父亲20年前就曾和我们提起过要捐献遗体的想法,我们从小受他做生物研究的影响,能想得开”。

李嘉泳走了,但他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他的遗体捐赠给医院供研究之用,他的藏书捐赠给中国海洋大学让后辈学子学习参考。我们仿佛看到一位近百岁的老人,微笑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学术引领、敢为人先,李嘉泳在面临基础薄弱、资料匮乏的中国海洋生物学科储备时,穷其一生、亲力亲为,做卡片、开课程,点点滴滴汇成具有开创意义的讲义。言传身教、慧眼识珠,李嘉泳在面对需求不同、水平参差的学生时,无私奉献、口口相传,做标本、写批注,一字一句倾注毕生心血。

一心“耕海”,一生育人,这位世纪老人的故事必将走向永恒。

(作者单位:中国科协创新战略研究院)

原标题:李嘉泳:一心“耕海”,一生育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