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陶渊明的田园诗,充满着对田园的热爱,平淡而醇厚,深情且隽永,使人惬意,让人迷恋。
过去读这些诗,一直认为陶渊明是一位超脱世俗的高人,过着悠然自在、其乐融融的生活。其实,陶渊明在田园,乐有乐,愁很愁,乐时有忧,愁时有乐,生活得既畅爽又纠结,可谓以乐慆忧。
“渊明少有高趣,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群,任真自得”,萧统在《晋书》中对其特性概括精准。陶渊明“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很早就有很高的志趣,怀有兼济天下、造福苍生的理想。“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等诗句,清楚表达了他胸怀四海的志向。
不过,“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出身名门、才华横溢的陶渊明十几年中只做过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最高职位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时的彭泽县令,而且当得窝窝囊囊。
由于政治抱负无法实现,而天生“任真自得”“性本爱丘山”,因此他忧中寻乐,把自己的情趣、才华倾注在田园山水之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陶渊明在这首诗中把自己的心迹说得非常明白。
魏晋南北朝时期,清谈之风炽盛。以阮籍、嵇康、山涛等为代表的“竹林七贤”,放荡不羁,蔑视礼教,高谈玄论,不拘小节。这种“魏晋风度”自然会影响到博学善文、颖脱不群的陶渊明身上。但他不像“竹林七贤”那样沉溺诗酒、剧烈反抗,而是“新诗互酬唱,清谈见滋味”。
然而,清谈终究是难以填饱肚子的。归隐之初,他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仆人帮忙一起耕作,“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每天喝酒,欣赏白云、远山、花草,生活轻松惬意。43岁时,家中突发大火,屋产尽毁。清谈闲适的物质基础丧失了,生活变得穷困潦倒。“炎火屡焚如,螟蜮恣中田。风雨纵横至,收敛不盈廛。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造夕思鸡鸣,及晨愿乌迁。”原先舒适静美的田园,在夏日抱饥、寒夜无被的环境中变成了“螟蜮”的乐场,可谓乐中忧来。
纵观陶渊明的一生,田园诗充分表达的怡然自乐、山水之乐、田园之乐是真切的,给后世的影响更是深远的。然而,田园之乐中的愀然、悒悒之感也是真实的存在。后人不能因为其田园诗的优美,而不思其真实生活之苦涩。知其艰辛生活,方更觉诗文优美、意境深邃。
陶渊明是“任真自得”的。面对外在的剧烈撞击,他选择缓释的应对办法,用徐缓的力量让自己的生活丰盈而美好。苦乐忧喜总是相伴相随的,要紧的是自己有一种韧长的力量去坚持。
原标题:任真自得 以乐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