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纪行|南极考察 挺进内陆

中国第40次南极考察内陆考察任务由昆仑站(泰山站)队和格罗夫山队执行,共有29名内陆考察勇士。他们挺进南极腹地,到达极地中的极地,经受了最严酷环境的考验,圆满完成既定任务。大多数内陆考察队员在中国南极中山站登上“雪龙”号,开启了回国之旅。他们说起在南极内陆62天的工作和生活,总是眼神中含着坚毅,不经意间流露出激动和自豪之情。他们常常提及下面这些词语。

车队

2023年12月16日上午,我曾在内陆出发基地送昆仑站(泰山站)队和格罗夫山队出征,目睹了内陆车队的壮观。当汽笛鸣响,一辆辆雪地车拖着雪橇列成一队,缓缓地向冰盖之上挺进,蜿蜒如一条长龙。雪地车拖着的雪橇上载着各种功能舱。住舱供队员们住宿,分为6人舱和8人舱两种,床铺都是上下铺。尽管室外温度极低,舱内却始终温暖。不过住舱里空间狭小,特别是8人舱,当里面摆放着队员们的各类生活物资时,几乎没有什么活动空间。生活舱是厨房和餐厅的混合体,里面有5张餐桌,可坐下20名队员用餐。此外还有发电舱、工具舱、厕所舱,等等。前往昆仑站的车队里,还携带了一个高压氧舱,队员如果出现高原反应,在舱里呼吸充足的氧气,可有效缓解症状。

颠簸

南极内陆大多数地方被厚厚的冰盖覆盖,而冰盖上又覆盖着厚厚的雪。我们通常会认为,在雪地上行驶,一定非常平稳顺滑。其实恰恰相反,自两队出发起就开始了一段极其颠簸的旅程。因为雪地上有一道道在风的作用下形成的雪垅,十分坚硬,雪地车像是在巨大的搓板上行驶。车队通常早晨8时准时出发,下午5时左右停车扎营,平均每天行驶9个多小时。“一天下来,颠得腰疼,不戴护腰根本不行。有时轮到队友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睡一会儿,常常刚睡着,一次剧烈的颠簸,我的脑袋就撞上车顶了。”昆仑站队队员谷鹏飞笑着说。住舱里的物品尽管经过了固定,还是会因为强烈的颠簸而散落一地。因此,队员们每天傍晚停车扎营时,都要重新整理一遍物品。不过也有一段长约一两百公里、十分平坦的路,队员们称之为“地毯路”。他们感慨,那段路真是太舒服了。

白化天

在两队的旅途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天气是白化天。大风吹着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白化天让人很压抑,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不仅一名队员这样说。车队中靠后的车辆,有时还能隐约看见前车的影子。而走在最前面的车辆,完全行驶在一片未知的白色中。车队返程,距离中山站还有100多公里时,遇到了多年来最严重的白化天叠加地吹雪天气。车队中每辆车的距离并不远,但彼此却看不见。昆仑站(泰山站)队队长姚旭立即决定停止前进。他停下车,通过对讲机报出自己的坐标,其他车辆缓慢向此坐标位置靠近。另一辆车也报出了自己的坐标,“坐标显示,你距我只有10米,但我看不见你。”姚旭说。那天,只有靠近到5米之内,才能看见对方的车辆。车队就地扎营休息,一天多后,雪终于停了。一辆雪地车被雪埋得只剩车顶的天线还露在外面。

冰裂隙

南极冰盖上有不少深不见底的冰裂隙,在世界南极考察的历史上,其他国家的考察队员不幸掉进冰裂隙的事件并不鲜见。在通往昆仑站和格罗夫山的路途上,也都存在冰裂隙。通过多年的内陆考察实地探路以及分析卫星影像图,内陆队对必经之路上冰裂隙的位置和大小已经基本摸清。相比于昆仑站方向,格罗夫山地区冰裂隙更多。格罗夫山队和昆仑站(泰山站)队计划在距中山站400余公里处兵分两路。姚旭知道,不远处就有一道数十公里长、2米多宽的大冰裂隙。不实地查看,谁也不清楚这条冰裂隙发展成什么样子了,能否通过也是疑问。姚旭决定带领昆仑站(泰山站)队护送格罗夫山队通过这条冰裂隙。通过现场评估和计算,几名经验丰富的队员认为,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雪地车和雪橇可以直接跨越这条冰裂隙。他们冷静而娴熟地驾驶车辆,顺利通过了考察路上第一道阻碍。后来,两支队伍也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冰裂隙,根据实际情况研判,采取绕行、铺桥等方式安全通行。

高寒缺氧

昆仑站位于南极冰盖最高点,海拔4087米,气压不到国内平原地区的一半。昆仑站(泰山站)队队员出发前曾在西藏集训适应高原环境,但在这么高的海拔,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高原反应。“常会有憋闷的感觉,走几十米路,就得停下歇一会儿,大口喘喘气。我们还得经常搬运设备,感觉非常累。”昆仑站(泰山站)队队员张博说。虽然是夏天,南极内陆的气温依然低至零下三四十摄氏度,大风吹来,体感温度更低。队员们常常要在室外工作。因为太冷,队员们常常会冻得流鼻涕,鼻涕一流下来就结成了冰。张博和谷鹏飞的任务是采集冰雪样品,需要长时间在一个5米深的雪坑里工作。经过实地测量,坑内气温接近零下50摄氏度。“脸上总有皮肤要露在外面,风吹来,像针扎一样疼。”张博说。

“老南极”

内陆队员中,有几位经验十分丰富的机械师,他们都是“老南极”,是我国南极内陆考察的“活地图”。昆仑站(泰山站)队的队长姚旭和队员姜华、格罗夫山队队员沈守明,都参加过十余次南极考察。格罗夫山队队长金鑫淼和昆仑站(泰山站)队队员曾应根、谢文毕,也都多次参加南极考察或在南极越冬。在多年的南极考察中,他们遇到过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处理过各类棘手的问题。每当车辆出了故障,他们总能很快修好,科研人员遇到操作机械方面的难题,他们也能帮助解决。“有他们在,我们这些科研人员都感到特别安心。他们不仅精通自己的专业技术,了解南极内陆环境,还熟悉各种科研设备,为我们提供了坚强的保障。”昆仑站(泰山站)队队员耿通说。

格罗夫山

格罗夫山地区原本是南极考察的一片空白地,中国南极考察队是第一支进入这里的考察队伍。多年来,中国在格罗夫山地区地质和冰川领域的考察取得了一系列突破性成果,并寻找到大量的陨石,拥有的南极陨石数量位居世界第三。今年格罗夫山队由9名队员组成,他们开展了环境调查、航空调查等工作。其中利用无人机航飞识别陨石分布的航空调查是一大亮点,队员们通过旋翼无人机和复合翼无人机对梅森峰、哈丁山等格罗夫山主要地区进行航测,采集了裸岩、积雪和冰裂隙等数据,将为研究格罗夫山陨石分布及地形提供宝贵的资料。

冰穹A

昆仑站所在的冰穹A地区是南极冰盖的最高点,昆仑站是人类在南极建设的海拔最高的科考站。2024年元旦这天,昆仑站(泰山站)队的20名队员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他们首先举行了升国旗仪式,在队员们高声合唱的国歌声中,崭新的五星红旗升起在南极之巅。队员们利用宝贵的时间,紧张有序地在昆仑站开展了一系列科研工作。包括在昆仑站首次开展了近红外天文观测以及近地空间环境全时段监测,冰穹A地区太赫兹天文谱线观测首次实现了谱线成图观测;获取表层雪、雪坑、地层大气气溶胶和浅冰芯等样品;对我国自主研发的昆仑站无人值守能源系统升级改造,实现了南极内陆地区环境自动监测与控制、远程遥测与遥控、海量数据存储、电源保障和环境控制等功能,提高了能源供应能力;维护并升级改造昆仑站全球导航卫星系统基准站。

温馨

“昆仑站(泰山站)队和格罗夫山队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队友们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兄弟一般彼此关心,互相帮助,令人感动。”格罗夫山队队员王晓虎的这番话说出了所有队员的心声。团结一心、相互关爱,令他们艰苦的南极内陆生活充满了温馨。每天傍晚,当车队停下,扎好营,大家主动争着去挖雪,为队友们烧一口热水喝。生活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队员们聚集在里面,有说有笑,缓解一天的紧张和疲惫。“有一次我忙工作,吃饭去晚了,大厨夏帮守到处找我,严厉地问我为什么不去吃饭。当时心里暖暖的,觉得每个人都不会被落下。”耿通说。2024年春节前,两支队伍在泰山站会师。昆仑站(泰山站)队的车队快到泰山站时,张博远远看见前方出现了两辆雪地车。原来,那是金鑫淼带着队员前来迎接。29名队员在返回中山站的途中一起欢度春节。大年三十那天,大家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气氛热烈极了,在南极冰盖上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最后,还有一个常常被提到的词是不虚此行。每名队员都感到自己收获满满,这份收获将成为我国南极考察事业向前迈进的新脚步,也将伴随他们走好今后的人生道路。

原标题:南极纪行|南极考察 挺进内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