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赴险峰 心向苍穹——走近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冷湖基地团队(下)

迈出人类的“第一步”

赛什腾山,在邓李才他们去之前,还从来没有人上去过。

2018年5月,邓李才乘坐直升机,第一次到达赛什腾山的山顶。下飞机前,他在仍有残雪的山头踩下了一个脚印。“这是人类在赛什腾山上迈出的第一步。”他说。

然而,大批量设备和负责维护运行的工作人员如何抵达成了难题。最开始修路进度缓慢,只能通过直升机运输。“考虑到直升机的运输成本,我们后来就自己爬,有时候会背一些设备上去。”邓李才说。

邓李才是个小个子四川人,但身上有种探险家的活力,热爱骑车、摄影。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身穿蓝色运动抓绒上衣,脚踩运动鞋,一副随时准备去野外的样子。“这些年我们时时处于背上包就能走的状态。”他说。

去冷湖爬山上班成了他们科研工作的“日常”,只是通勤时间有点长。从北京出发,需要先飞到西宁,转机去德令哈或者花土沟,再驱车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台址。“有时候早上从北京出发,晚上到冷湖,夜里上山干活,等到第二天又回北京了。”杨帆表示。

不像邓李才那么“身轻如燕”,200斤的杨帆上山、下山有点困难。邓李才开玩笑地用“飞沙走石”来描述杨帆下山时的画面,“眼看着脚底下带着一团沙石就下来了”。

那是2018年秋天,杨帆第一次来到赛什腾山。他和一名当地工作人员一起上山,承担调试设备的任务。当时在卫星地图上,这座山只有地理坐标,没有登山轨迹,路线全靠口述。

“进山之后,我们发现所有的岔口都一样,中间走错了一个岔口,直到天黑也没找到正确的路。”杨帆回忆,入夜后,伸手不见五指,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他们没带睡袋、没穿羽绒服,只穿着普通冲锋衣,依靠打火机点燃枯树枝取暖,才平安度过一夜。

“这山,我再也不爬了!”这是杨帆下山后萌生的第一个想法。但在那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爬了三四十回。

“选址选到好地方的概率其实很小,全程参与这件事让我十分骄傲。”杨帆说,搞科研,失败是很正常的,成功是小概率事件。

地方政府与科学家的“双向奔赴”

在邓李才看来,冷湖的选址成功正是一场当地政府与科学家之间的“双向奔赴”。“选址工作从头到尾都离不开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他强调。

2017年,正在青藏高原从事科研工作的邓李才遇到一个麻烦,有两台光学望远镜刚“住下”没几年,观测就陷入了困境。原因是它们所在的城市发展太快,城市灯光对光学望远镜的运行造成了影响。

“一定要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找到一流的光学天文台址。”邓李才暗下决心,迈开了寻址的步伐。

20世纪50年代,地质队在冷湖发现了石油,让这里迅速成为欣欣向荣的石油小镇。不过,随着石油资源逐渐枯竭,热闹的冷湖回归冷清。

来到冷湖时,邓李才结识了时任海西州冷湖行政委员会副主任田才让。田才让告诉他,冷湖的星空非常漂亮,这里或许适合建设天文观测基地。同时,由于经济社会面貌的变化,当地政府正在酝酿茫崖、冷湖联合建市的构想。届时,冷湖将调整建制为冷湖镇,建设天文观测基地也许能够为当地发展提供一个新的机会。

但邓李才有他的担忧:冷湖现在的确很冷清,等到天文台建立起来,冷湖的名气大了,看星星的人必将纷至沓来。周边地区热闹起来,就会对天文观测产生致命影响。

对此,冷湖展现出了诚意,田才让很快就带来一份红头文件。文件提出,海西州政府要将全域1.78万平方公里纳入暗夜星空保护区。这让邓李才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2023年1月1日,《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冷湖天文观测环境保护条例》正式实施,圈立了半径50公里的暗夜保护核心区,并在此基础上增设了半径50公里的暗夜保护缓冲区,严格规定了区域内的光源种类和亮度,并对所有户外固定夜间照明设施的照射方向等进行了划分管理。

这样,冷湖拥有了全球天文台中最暗的光环境,成为了地表上的“小黑屋”。

等到工作真正推进起来,更离不开地方政府的帮助。冷湖地处无人区,基础设施建设的空白给初期工作带来了困难。为了解决设备和人员运送问题,海西州政府协调了一架直升机,帮助科学家在台址建设初期运输物资。

2019年7月,一条耗时一年半的简易砂石公路正式竣工。这条路从山脚通到了赛什腾山上。如今,海西州政府正在修建一条盘山路,一条8米宽的“康庄大道”即将建成。

沿着登山路径,已经有近30台天文望远镜在建设中,包括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的近地天体监测阵、国家天文台1米口径的太阳望远镜和1米口径的恒星观测望远镜、中国科学技术大学2.5米口径的望远镜、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0.8米口径的望远镜和1.8米口径的行星专用望远镜等。更大口径的望远镜建设已经在筹划中。

未来已来,冷湖不冷。冷湖台址的建立将为我国天文学发展带来新的破题点,填补东半球光学观测台的空白区,推动人类天文学向外太空迈出更多的“一大步”。(记者甘晓 实习生李贺)

原标题:身赴险峰 心向苍穹——走近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冷湖基地团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