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公园路,一迈进江苏省常州市考古研究所的大门,这短短的距离似乎就把城市的喧嚣阻隔在外了。在安静的金属质地文物修复室内,青铜器修复师李家金正对着桌上的3尊铁牛看了又看。“90后”的他个子很高,俯下身视线聚焦时神情十分认真。
青铜器修复,就像是给文物“治病”
“我从小就比较喜欢动手做东西, 家里亲戚就是做这行(青铜器修复)的,所以就带着我入门了。”出生于1999年的浙江小伙李家金,毕业于汉语言文学专业,师从南京博物院青铜器修复专家余伟,2021年加入常州市考古研究所成为金属质地文物修复师,擅长修复铜、铁、金银等金属文物及陶器、瓷器,近年来主要负责常州出土青铜器文物的修复。
“青铜器修复,顾名思义,就是对考古出土的青铜器文物进行修复。”李家金说,传统青铜器修复技艺包含清洗、拆除、去锈、矫形、拼接、配缺、翻模、刻纹、铸造、打磨、补色等十余个步骤,每个步骤均有很高的技术要求。他最近就在研究金属焊接怎样才能更无痕地配缺。
李家金从2018年起就跟随师父在南京博物院学习金属器修复,曾参与隋炀帝墓出土金属器修复、大云山汉墓出土金属器修复,在修复青城墩出土银器时与常州初步结缘,并于次年参与常州市芳茂山宋墓出土金银器、沿茅山线土墩墓出土陶瓷器、溧阳青龙头汉墓群出土金属器的修复和整理;在加入常州考古队伍之前,他在浙江省考古所工作期间还独自完成修复海宁博物馆姚湾岭汉墓群出土铜器、铁器共计32件。
与古代日常对话,重现“那时芳华”
“我来常后修复的第一件文物是孟河北舍庄遗址出土的唐代铜盆,墓主人身份不详,但作为日常用品出土的这类青铜器在出土文物中较少见。”李家金说,当时这个口径30厘米的铜盆碎成了十多片,碎片大小不一,是从泥土里分离出来后在实验室里边加固边提取、修复。所幸的是,这个铜盆因深埋减缓了氧化,腐蚀较少。李家金说,修铜盆因为有曲面,他就得用上钣金工艺,“当时问了同行们都没有特别好的钣金经验,后来我就跑去汽修厂观摩请教,才完成了修复。”
“这些出土的镜子形状有方有圆,而在用料和花纹上,也经历了一个从扎实精美到便捷轻薄的过程。”李家金说,“拿唐代的海兽葡萄镜来说,修复时要翻模之后再刻出与文物匹配的花纹,十分费时。修复时间最久的一面镜子,我大概用了半年。不能盯着一个修,会倦怠的,也要调节调节。”
李家金存放修复好的青铜器文物柜子里,有着大大小小数十面镜子。拿出一面来时,如果李家金不指点告知哪些部位是他修复的,一眼看上去,似乎这些镜子出土时除了时间的铜绿锈迹,本来就是这样完整的。
李家金在修复时还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细节,一些铜镜上经常会刻着“湖州真石家镜子”“湖北真石家念二叔照子”等字样,“湖州在宋代多产铜镜,这算得上是那个时代的‘防伪标记’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货郎担着从湖州贩运来的镜子,走街串巷时碰到爱美的姑娘来买,一说‘我这是湖州的真货’,就被姑娘买回去珍藏使用!”
为了修复材料,得“捡破烂”和“变魔术”
李家金表示,伴随着修复增长的是经验,比如,金银器大多轻薄,花纹较多且细,在地下腐蚀后会很脆,宋墓、明墓中的簪子在处理时就要小心。而摇树村出土的40多面镜子,基本上是整箱从土层里提取打包回来,到实验室里再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修复。
在进行青铜器、金银器、金属器的修复前,李家金要对选择的材料提前进行多种实验。为了呈现逼真还原的效果,他笑称自己不仅成了“捡破烂的”,还得做材料使用的“魔术师”。在他的工作台附近,架子上有水管、砂纸、地板蜡、泥土、丙烯颜料、工业用柠檬酸等,地上还散乱地放着打磨机和不知名的机器。他说,前段时间他还使用了牙医用来洗牙的机器,给等待修复的青铜器碎片们去污,“如果你会做文物修复,基本上木工、金工、水电工什么的,你也都懂了”。
经常向所里的前辈和全国的同行请教后,李家金觉得:“现在我们对文物尚处于抢救性保护阶段,重在还原风貌和研究当时器物的文化和使用状态,但在未来,我觉得作为文物修复师,还要进行预防性保护,比如要研究如何防止空气中的湿度、水分等腐蚀青铜器,在修好的基础上还要延长其新生。”
原标题:李家金:让“得病”的文物重现“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