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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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隋树森辑录《全元散曲》,有名姓可考的散曲作者三百余人,小令三千八百多首,套数四百多篇。比之现存的四万八千多首唐诗和二万多首宋词,散曲的数量显然少得很多。因为散曲来自民间,是一种通俗文学,为正统文人所歧视,散曲作者由于种种原因,能编集传世的为数寥寥,大多随作随弃,散佚无闻。至于民间作品,更因无人收集而大都散失了。但从现存四千多首元人散曲中,我们还是可以深切地感受到那个特定时代的生活投影和思想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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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民族矛盾尖锐,统治者执行民族歧视政策,有所谓“九儒十丐”之说。散曲作者们眼见政治黑暗,仕途险恶,在悲愤感叹之余,常萌洁身隐退之想。因而“叹世”和“归隐”成为元散曲的两个突出的主题。如马致远《拨不断·叹世》:“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噩梦!”同调《归隐》:“菊花开,正归来。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哎,楚三闾休怪!”看破人间噩梦,遁入世外桃源,虽不过是一种幻想,却反映了对污浊现实的消极抗议,马致远的这种思想感情在元散曲作者中有相当的典型性。至于他那首名作《夜行船·秋思》,则不过是把“叹世”和“归隐”的主题融而为一,化为两声部合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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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世”的主题是“讥世”“刺时”,这类作品寄悲愤于慨叹,情怀激烈,一吐为快。如无名氏《朝天子·有感》:“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恁忒心偏,贤和愚无分辨!”张鸣善《水仙子·讥时》:“铺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万钟,胡言乱语成时用。大纲来都是哄!”查德卿《寄生草·感叹》:“如今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至于无名氏那首《醉太平》则更是毫无顾忌地喊出“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这一类愤世讥时之作,闪耀着社会批判的锋芒,有较高的思想意义和认识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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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述主题声气相通的还有一些怀古之作,大多借古讽今,绵里藏针。代表作如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睢景臣那首脍炙人口的《哨遍·高祖还乡》,则剥下了皇帝的神圣衣衫,还其流氓无赖的真相,嬉笑怒骂,痛快淋漓,虽讽刺一人,而实际上是对封建皇权的亵渎,真是一篇不可多得的讽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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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归隐”主题相联系的则是对山水田园和自然景物的讴歌欣赏。这类作品在元散曲中占的数量也不少,在对自然美的感受中渗透着浓郁的艺术情趣。作为外化了的审美感受,散曲家们的作品也足以使祖国的河山增色,并有助于启迪和提高人们对自然美的鉴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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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诗词名家讲”系列之《元曲三百首》“前言”,该书由叶嘉莹主编、任中敏选编、吴战垒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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