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守株待兔

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1],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2]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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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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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株:树桩。 [2] 耒(lěi):古代翻土的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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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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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中寓言荟萃,“守株待兔”是其《五蠹》中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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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故事短小,层次清晰。首句为第一层次,作背景交待,有地点,有人物,有场景,有活动,为情节展开搭建了舞台。宋人是正在耕田的农夫。士农工商作为古代四民,农人的地位本来不贱,理应受人尊敬。那么宋人缘何会转变成被嗤笑的对象呢?这句也已暗中埋下伏笔。开首很简约的六字,包含着相当丰富的内涵,这正是韩非行文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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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共二句,第一句写飞奔的兔子不慎撞上树桩,折断颈脖而死,倒在田间。寥寥十二字将故事起因叙说得清清楚楚。兔子的悲剧,连用“走”“触”“折”“死”四个动词,如电影中快速跟踪的长镜头,神完气足。株是造成兔子悲剧的根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又成了宋人悲剧的根源。第二句起即写故事的经过和结果。宋人捡到了死兔,既可吃美味的兔肉,又能卖兔皮而得利,他得意忘形,于是有了以下利令智昏的三部曲:释耒——守株——冀兔。种田手足胼胝,日晒雨淋,太艰辛,远不如拾兔捡便宜轻松。“释”字不仅写他丢弃农具,任其锈蚀,其实也写他丢弃了庄稼汉勤劳的本色。“守”字特别生动,既传形,也传神。他苦苦地、死死地守着株,内心是焦灼的,痴心妄想有接二连三的兔子来触株。“守”字集中体现了宋人的愚、贪、妄。“冀”则表现了他的心理活动:垂涎欲滴。可见他的形体虽然很安逸,内心却似翻江倒海般地在受煎熬。真是心劳日拙,妄想成空。日日守株的结果,必然是田地荒芜,颗粒无收。故事到此戛然而止,留下令人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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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句议论是第三层,宋人由“耕田者”转变为“守株者”的愚行遭到国人的嘲笑,隐隐与篇首相照应。兔走触株而死,事属偶然,死得冤枉;宋人守株而绝望,事属必然,可谓活该。故事的寓意相当精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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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有有形的,有无形的,如旧日的思想意识、政策法令都是无形的“株”。如果像宋人那样“守株待兔”,其结果是可笑的、可悲的。韩非在本篇之后紧接着尚有一句:“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亮出了贵今贱古的题旨,这与先秦诸子除法家外大抵荣古虐今论调形成鲜明对照,这无疑是哲学观念上的一大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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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常用“守株待兔”“守株”“株守”等语词形容那些思想凝固僵化、不知变通的抱残守缺者。如冯梦龙《古今小说》中《杨八老越国奇逢》有云:“妾闻治家以勤俭为本,守株待兔,岂是良图?”不过也有反用其意,将“守株”作为坚持操守不易的典故来活用的,如唐末罗隐《自贻》诗:“衰老应难更进趋,药畦经卷自朝晡。纵无显效亦藏拙,若有所成甘守株。”他生在乱世,不求苟进,甘愿守身如玉,如此化用“守株”,倒也颇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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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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