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帝为儵[1],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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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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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儵(shū):虚设的神名。以下“忽”“浑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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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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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则选自《庄子·应帝王》。故事情节简单,叙说纯用白描,语言通俗浅显,但构思奇特,寓意很深。它首先虚构了三位神道,一南一北一中,居住三处,原无瓜蒂之亲,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儵、忽二帝各不串门,而时时相聚于浑沌帝所,当然是因为中央之帝所在距离适中,不必远涉,故颇合情理。浑沌“待之甚善”,尽地主之谊,很有人情味。儵、忽因感恩而商议报答,其对话与心理也属常情。而对话中点明浑沌帝的生理特征:头部没有七窍,却成为推动故事发展的力量。没有七窍,怎么“视听食息”,怎么视五色,听五音,食五味,吸空气?在好心人看来,那岂不悲哀?于是乃有为浑沌凿眼耳鼻口七窍之举。至此,除浑沌的模样匪夷所思外,故事描写虽然熨帖细腻,仍然较平淡,尚无惊人之笔;而出人意外的高潮,则在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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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德报善,南、北二帝付诸行动,每天为中央之帝凿出一窍。按理说,七窍凿成,功德圆满,应该皆大欢喜。如果是如此结局,本篇将是味同嚼蜡的平庸之作。出乎意料的是,浑沌本来按其本性生活,活得好好的,却因为被凿出七窍而致死。主观上的感恩图报,变成了客观上的恩将仇报,这一结局令人目瞪口呆,啼笑皆非。这种反讽效果正体现了《庄子》寓言虚幻、夸诞、浪漫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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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的寓意也因结尾而显豁。唐成玄英疏云:“凿七窍以染尘,乖浑沌之至淳……是以不终天年,中途夭折。”庄子主张无为而治,任情适性,一切矫情逆性之举,即使自以为充满善意,也会因违背自然而贻患无穷。这则离奇而悲惨的故事,表现了典型的道家思想。(曹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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