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壶载酒游凌云,醉中挥袖别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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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向我不忍别,谁似峨嵋(眉)半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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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窥船窗挂凄冷,欲到渝州酒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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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空袅袅钓丝风,人静翩翩葛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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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诗不睡月满船,清寒入骨我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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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更漏不到处,时有沙禽背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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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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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年)二月陆游自成都奉召东归。这首诗就写在过嘉州(今四川乐山)向渝州(今重庆)的旅船中。诗以“对月”为题,实际上抒写的是无人理解的孤单处境和凄凉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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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四句说自己即将离开蜀地的时候,故人已经远远地留在后边,只有月亮为伴。起言“百壶”载酒,以示在凌云山设酒送行者众多,但“谁似”二字轻轻一拨,就在故人的陪衬下突出了峨嵋(眉)山月同作者的联系。这是《舟中对月》一诗最成功的艺术手法之一:从此“月”便成了故人,下边的抒写全在“月”“我”之间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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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四句承第四句,着力写月。峨嵋(眉)之月到了渝州,尚且频频“窥船”,可见月有情;人近渝州,凌云之酒方才“初醒”,表明作者在借酒浇愁,可见人有意。更妙的是人初醒时看见的只有月光的“凄冷”,这里“月色恼人眠不得”竟成了“月挂凄冷眠不成”了。“钓丝”有两种解释,一为钓竿上的丝,一为竹名。“葛巾”是用葛布做的头巾,常为位卑者所服。诗中说“江空”“人静”,因此“钓丝”当指竹,“葛巾影”当是作者自己的影子。“江空”两句不用“月”字,但竹影袅袅,人影翩翩,分明是一片空明的月光,状物至此,可谓神笔。对月只见“葛巾影”,不但再写孤独,而且以“起舞弄清影”启下句中的“哦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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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四句在前八句已经酝酿成的意境上有所突破,终于由孤寂进入飘逸,在清寒中寄寓作者对自我解脱的追求。诗至此,人由醉中别友到江船初醒,再到哦诗不睡;月则由峨嵋(眉)山巅到时窥船窗,再到清光满船,最后月光入骨、月人一体,把“舟中对月”这一题目发挥到淋漓痛快的地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末尾两句,这两句中,“更漏不到”直承“我欲仙”,同时又用无更漏暗含唯有月满船的意思——这里明写更漏,暗写月光,但结果怎么样呢?结果是虚无的是更漏,实际存在的倒是月光。“沙禽背船”继续写“月满船”,因为只有月光明亮,离去的沙禽才清晰可见;不过,诗句又以沙禽背船而去照应诗人遗世欲仙。这两句字字不离“月”和“我”,却又能字字不涉“月”和“我”,像这样的诗句,真可谓炉火纯青,余音满万壑。《白石道人诗说》云:“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马。”本篇截中有纵,是善于收束的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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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东树的《昭昧詹言》对陆游诗颇多微词,但于此首却道:“超妙。太白、坡公合作。‘江空’二句正写留,重。‘哦诗’二句再议。收二句,三妙合空。”说它是李白、苏轼合作,大约首先是因为起句用东坡《送张嘉州》诗中“颇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第四句、第六句用太白《峨嵋(眉)山月歌》:“峨嵋(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第八句又用太白《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过,更重要的是此诗清隽奔放,飘逸欲仙,酷似太白;轻灵流丽,如行云流水,又颇类东坡。然而也应该看到,陆游是一位个性十分鲜明的诗人,他向一切人学习长处,同时又主张:“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黼黻世不知。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蜺。”在这种创作思想的指导下,他以超迈的笔力熔太白、坡公于一炉,自铸雄浑奔放、明朗流畅的风格,因而使这首诗既如李白、苏轼合作,又为陆游所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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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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