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客龙钟不解耕，开轩危坐看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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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江后岭通云气，万壑千林送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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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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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屋漏无干处，正要群龙洗甲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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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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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洗甲兵：《北堂书钞》引《六韬》，“武王伐殷，兵行之日大雨。太公曰：‘是洗濯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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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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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二年（1128年）春，陈与义离开邓州，渡汉江南下。秋八月，由荆湖北路进入荆湖南路。建炎三年（1129年），小留岳阳。建炎四年（1130年）初春，自衡州西入邵州，寓居于邵阳贞牟山中。初至贞牟，借当地主人之山居寄住。有《谢主人》一诗，云：“春禽劝我归，主人留我住。一笑谢主人，我自无归处。”感激中带着酸辛。又有《贞牟书事》一首，云：“抚世独余事，用舍何必同。眷此贞牟野，息驾吾其终。”似乎又得到许多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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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诗人不无欣幸和慰藉，但时事却更糟糕了。在东南一路，金兵已于前一年攻破了临安、越州，继而又从海道追逐宋帝，宋高宗从明州逃到温州。在湖湘这一路，建炎四年（1130年）的春天，金兵已逼近长沙。不过湖湘一路情况稍有起色，就是这年二月，长沙守帅组织军民顽强坚守，局势有所缓和。陈与义其时写有《伤春》一诗，对东南的情势表示担忧，而对湖湘的抵抗给予赞扬。诗中说：“稍喜长沙向延阁，疲兵敢犯犬羊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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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借“观雨”抒写了局势暂时稳定所带来的振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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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客龙钟不解耕，开轩危坐看阴晴。”“山客”，即作者自谓；“龙钟”，写疲惫之态。作者既借主人之山居，因就其面势，开壁置窗，名之为“远轩”。这里的“轩”，应该就是他的“远轩”了。“危坐”，端坐。上句说“不解耕”，并非鄙弃农作之事，而是为了提醒下句的“看阴晴”。先谦言“不解耕”，然后翻笔说“看阴晴”，意思是说，虽不事农耕，但仍留心阴晴，足见其观雨颇有兴致。“阴晴”，表面上是指天时，其实也是指人事，表明他关心时局。诗篇起笔处，有气势，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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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江后岭通云气，万壑千林送雨声。”这一联渲染雨前的声势。江之水汽与后岭之阴云相通，兴云作雨之时，那万道沟壑、千顷林木，也在传送隐隐雷声。“前江后岭”“万壑千林”，先在本句成对，然后又上下构成宽对。“通”与“送”，描摹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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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这一联描写雨中的情状。如果说，前一联渲染属虚，则此联的描写就是实了。“海”，指雨，说雨之来，如翻江倒海。“压”字，充满力量感。“竹枝低复举”，写竹林在大雨中偃仰之状，真切如画。下句移到远处。远处风吹云聚，云聚则山影晦暗不明；忽又吹散，云散则山角微露光明。雨中的风云开合、晦明变化，独独于“山角”见之，这也是精于物理的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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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屋漏无干处，正要群龙洗甲兵。”结篇的这两句，写观雨的感受。作者说：方当我南方士众，整顿衣甲兵马，誓与金人决一死战之时，忽有此洗兵之雨，则群龙之兴作，真可谓有知时之灵了。即使自己的房屋漏雨，也在所不惜。这是因雨而寄怀，表示对抗金的胜利的渴望，为了重见太平，不顾个人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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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联诗，全用杜甫的诗句，并略加改动。上句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床头屋漏无干处。”下句用《洗兵马》：“净洗甲兵长不用。”杜甫当日写《洗兵马》，是希望安史叛乱能尽快平复，然后濯甲洗兵，置于不用。陈与义“正要群龙洗甲兵”之句，却是整顿兵马、指日北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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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斋集中，咏雨之诗甚多，就中诗题直标为《雨》者，竟有七首。其他如《春雨》《夏雨》《秋雨》《雷雨》《细雨》《连雨》《喜雨》以及长题中有“雨”字者尚有许多，总计此类诗约有三十篇之多。陈诗虽惯于咏雨，但却以《观雨》一首写得最为神完气足。纪昀评此诗，赞赏最末两句，他说：“前六犹是常语，结二句自见身份。”（《纪批瀛奎律髓》）最后两句，全用杜诗，论理应说此二句为“常语”。其实，此诗八句均好（只是“山”字重出，似是一个小小缺陷），就整篇而言，确有杜甫夔州以后七律的气魄。只要把杜的《秋兴八首》《登高》《阁夜》诸作，和陈与义的《观雨》并读，是不难发现这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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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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