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甭:儿时捉鼠记趣

我小时候很厌恶老鼠,也常常爱捉老鼠。

农户们为防鼠害,通常养着一只会捉老鼠的好猫,但养着养着,好猫就变成懒猫了,冬天里不声不响地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睡得比我香甜,还弄得满被窝都是跳蚤。也有用鼠药的,老鼠没见毒死几只,自家或左邻右舍的鸡鸭猫狗却有一命呜呼的。

我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想着要为家除害,捉老鼠就成了我童年最有趣的一件事情。外婆家有供销社里买来的捕鼠夹和捕鼠笼,捕鼠夹捕鼠,老鼠的死相都很难看。与之相比,捕鼠笼捕老鼠是被活捉的,变得生动多了。老鼠偷吃诱饵被牢牢关进笼子,一副惊慌失措、末日到来的样子,我每每会拎着捕到老鼠的笼子在堂兄弟和大人中间招摇,心里很有些得意。

听大人们讲,老鼠能嗅到死去很长时间的老鼠的气味。所以,捕鼠夹、捕鼠笼捉到一只老鼠后,其他老鼠饿死也不会再去碰诱饵了。捕到过老鼠的鼠夹、鼠笼要用滚水烫、浓烟熏、大雨淋,以消散丧命的老鼠的气味和阴魂。但这一招有时也不很灵光,捕到的老鼠总是不多。

鼠夹、鼠笼只能偶尔为之,动手打鼠则是常态,一般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上灯,备好扫帚、棍棒之类的打鼠工具,竖着耳朵辨别老鼠的行踪,等老鼠叽叽喳喳吃得正欢的时候,一下打亮电灯,疾步冲向老鼠可能聚集的堆放番薯、麦子、稻谷等粮食的地方,对着慌不择路、四处逃散的老鼠一顿乱打,总会有几只脑子不灵或老弱病残的老鼠毙命的。

猪槽也是老鼠常年光顾的地方,绝对不能放过。猪槽里打老鼠,一顿噼噼啪啪乱打之后,每次都把睡梦中的猪给吵醒了,猪显得很不高兴,睡眼蒙眬地看看我、看看老鼠,哼哼哈哈地表示抗议。

有些事是要大人帮衬的,在老鼠经常出没的路线上安置一只空空的大陶缸,上面稳稳地放置一根大人手臂粗细的木棍,给老鼠架设一道便捷的空中走廊。到了晚上老鼠暗中出来觅食时,再突然打开灯,老鼠沿着木棍急急地逃回去,我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翻动木棍,老鼠应声落入缸内,成了瓮中之鳖。

早年的农村,家家要在野外出阳的小山坡上挖个圆锥形的坑,储存一些番薯过冬。冬藏的番薯都是一些大小适中、有模有样的好番薯。老鼠不冬眠,一年四季为生活奔波,总是想方设法钻进番薯坑里安家落户。老鼠守着一堆美味,生儿育女,外面刀霜剑雪,窝里温暖如春,小日子过得妥妥帖帖。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父亲要起番薯了,我邀上几个堂兄弟,手拿着扫帚、棍棒,带着大黄狗,团团围着番薯坑,看着父亲一点一点地起坑里的稻草和番薯。起到一小半的时候,出现了老鼠咬碎的稻草,也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老鼠踩出的通道,父亲的脸色有点阴沉,我和小伙伴们的心情倒有了几分兴奋。果然,一片寂静之后,两只大老鼠毫无征兆地先后从某个隐蔽处箭一样射出来,一只朝东,一只朝西,我和堂兄弟们,还有大黄狗有点措手不及,欢叫着追打起来。就在我们一转身的几秒钟时间里,几只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溜走了。结果大黄狗叼着一只大老鼠,闷声叫着来庆功。手脚麻利的我也拎只小老鼠回来炫耀,而多数人都是空手而归。番薯坑里的番薯损失不小,而小伙伴们着实过了一把打鼠的瘾。

时间过去很久了,小时候捉鼠的事情也渐渐淡忘了,不久前我看到了一则关于动物生存的电视片,又勾起了我小时候捉鼠的记忆。电视上说,有些动物在遇到生命威胁时,往往是作为父母的动物先伺机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吸引和转移人和别的食肉动物的注意力,让自己的孩子摆脱危险、安然出逃,这是动物舍身护幼的一种天性和本能。

我深深地惊叹动物世界里竟然还有这么悲壮的故事在上演。霎时,小时候番薯坑里老鼠逃命的一幕又清晰地闪现在我的脑海,我莫名地对老鼠们生出了许多敬意来。

原标题:陈甭:儿时捉鼠记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