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昌:梨花白,桃花红

七转八弯,50米是机耕道,80米是田埂路,不远很近,梨园就到了。

看梨树,这枝条有点黑,黑里透着绿,结节处泛着淡灰、青灰的光。光是跳动的,一会儿在枝上,一会儿在叶上,像一串串抖动着的丝线。几只麻雀,在树上飞来飞去,眼睛也盯着枝条,我估计也是来看梨花的。

梨树挺直,叶子围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竖着、拱着、围着,向上伸展的情势非常明显。是的,冬天过去了,每一棵熬过冬天的梨树都有一个关于春天的梦想。那梦想便是先长成一棵树,再开出无数的花,最后再结出许多的果。这一想,就认为梨花已经绽满枝头,梨花是白色的,干干净净。

路上行人问我,今年的梨花颜色如何,我说清清爽爽。

其实那时梨花只有花苞,但总以为心里想着梨花开了,梨花就开了。

出了梨园,想去看看桃树,桃树在远处,在一垄像是土堆的大地上。

一条水渠连接着泥塘,泥塘连接着河流,河流的岸上是小路,小路变粗了,桃树就出现了。

看桃树总是心里一喜:桃树要比梨树大一圈,但也矮一截,非常有趣,非常公平。矮的好处是结实、敦厚,风不容易吹倒。一直想象,这梨树就是一个腰板挺直的小伙子,而桃树就是一位扎马步的老者,沉稳而又沉寂,像一尊褐色的大理石,端坐在田野里,看雨来风去,看日月交替。桃树的枝干一是粗,二是黑,三是壮。枝干先曲后弯,先弯后曲,从树桩到树干,四周伸展,向上托举。整个桃树仿佛一座巍峨的小山,黑乎乎,也绿油油。

桃树的地上,只有几株杂草,地皮拱起一轮轮的碎泥,像是一根根蜿蜒的浪线,直通到树底下,蚯蚓来过了;杂草非常规矩地围绕在树桩的四周,看得出是锄过的;枝条有七八十根,都呈45度斜伸出去,枝条的外端是剪断的,枝丫一根长,一根短,决不互相缠绕。树的两旁是浅浅的沟渠,那是下水的地方。看着就想起“一粒米七担水”的俗语来,知道只有“担水”才有白米饭吃,想来想去,最后相信这说法同样适合于眼前的桃树。

桃树是开花了。它的花一半在桃叶上闪耀,另一半仍藏匿在桃叶里,非常齐静。偌大的桃林,使得桃树开花,变成了桃花盛会。桃花也不是为你开的,你看到桃花,是你去了桃园。花开花落,是一个个小生命的周而复始。人一到春天就生很多盼头,设若冬日里两手拱着,两眼闭着,双腿坐着,春天一到,风调雨顺也与丰收无关。反过来,冬日里一天到晚在梨下,在桃下,那么春天一到,梨树就一定飘雪,桃树就一定飘红,挡也挡不住。


原标题:高明昌:梨花白,桃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