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只字不提想念,字字都是想念

讲解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李山

对于相隔千里、分别已久的人来说,秋雨意味着什么呢?以诗风晦涩迷离著称的李商隐,生怕我们不明白,写下一首平易动人的《夜雨寄北》,将深秋夜雨中的思念娓娓道来。

身份成谜的“君”

题目有“寄北”,首句有“君问”,告诉我们这首诗是写给北方某人的回信。那么这个“君”是谁呢?

有人说是李商隐的妻子,因为这首诗有个别名——《夜雨寄内》,“内”就是“内人”,即妻子。也有人说是李商隐的友人,因为诗中提到的“巴山”在四川,而李商隐做东川节度使的幕僚时,其妻王氏已亡。还有另外几种猜测,莫衷一是,从另一个侧面体现了这首诗的含蓄隽永、语短情长。

心照不宣的思念

凄冷的夜里,诗人辗转难眠,看着远方的来信。远方盼归人的“君”在思“我”,未有归期的“我”也在思“君”。

全诗加上题目一共才32个字,却出现了多处重复:“夜雨”重复3次,“巴山”重复2次,“期”重复2次。全诗没有一字诉说想念,却用这些重复的词语,一遍遍书写着两地相隔的苦楚、归期未有的惆怅、夜雨凄凄的孤寂,于是,对远人的思念和对相聚的期盼,也就不言自明了。

质朴无华的深情

想念却不明说,是因为李商隐害羞吗?如果你这样想,那可就低估他了。李商隐可是“情话十级选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无题·重帏深下莫愁堂》)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锦瑟》)

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相思》)

诗无题,人有情。李商隐这些流传千古的佳句,哪一个不是深细婉曲、情韵缠绵?

可是,常言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又说“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唯其难尽难医,才能弥散在生命的每个角落,比如今天你我盼望归期的寻常书信,比如来日你我秉烛夜谈的寻常夜晚。

总之,相比李商隐的其他诗作,《夜雨寄北》少了华丽辞藻,多了含蓄真挚,又以其精巧的结构,蕴藏无限深情。以“巴山夜雨”为线索,串联了南与北、我与你、今与昔、当下的分别与未来的重聚四重时空。难怪后人有“即景见情,清空微妙”“眼前景反作后日怀想,此意更深”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