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过去了。推开窗,外面的世界铺满阳光。那天,我也正式“阳光”了。我不知人们为何要把退居二线说成“阳光”,而我的心态却怎么也阳光不起来。当我告别办公室的那一刻,特别舍不得那张熟悉的办公桌,感觉特别失落。第二天清晨,我把失眠的自己从凉席上拉起,拉进楼下的阳光里。
出小区右转,有一条小河,河面清凌凌的,如平躺着的雨季。河对岸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玩着手机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我熟识,常年见他在小区里遛狗,前不久,他养的比熊犬死了。我觉得不牵狗的他是残缺的,如失去办公桌的我。
一阵花的香气使我分了心。这香气牵引着我,把我带到一条高架路的下方。那里有一条青砖铺就的人行道,右侧的绿化带上种满了栀子花。精心修剪过的枝干很平整,却约束不了花的野性。盛开的栀子花有的趴在树顶上,有的躺在枝叶间,有的托起花蕾半蹲着。我羡慕它们,想开在哪儿就开在哪儿,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不远处,路面上散落着一些栀子花,还有它们的茎和叶,如珐琅彩瓷器上的花纹。栀子花的花瓣很有韧劲,即使败落了、枯黄了,也不会脱落。可以断定,眼前这些花是被人摘下的。我蹲下来,拾起地上的一朵花,吹去花瓣上雀斑一样的小飞虫。我感受花的清香,并学着它的样子微笑。
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个人早已蹲在我的面前。她的脸埋在一个斗笠状凉帽下,浅蓝色工作服被汗水浸湿了大部分,脚边横躺着一把长柄的竹制扫帚。
我连忙解释道:“花不是我摘的。”她点点头,冲我一笑,笑容很阳光。
她重新拾起休息片刻的扫帚,从落花处开始扫,把栀子花、樟树叶以及可乐瓶、外卖盒子等一股脑儿地汇总在一起,再倒进手推车里,那干脆的动作像是要把属于它们的故事一起清理掉。
“你的工作,挺辛苦啊!”我说道。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指着百米开外的红绿灯说:“到那个路口,我扫大街的工作就算彻底结束了。”我冲口而出:“你退休了?那么年轻?”她说,她明天就转岗了,去一家单位做室内保洁。
我从她的眼睛里感觉到她对新工作的憧憬,感觉到她在浅浅微笑。她的微笑和栀子花的微笑一样。
原标题:栀子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