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在给《黄梅雨竹轩作品集》写序时,我说:“黄梅,是一个有着巨大文化含量的词语……”黄梅文化是中华文化一个不可或缺甚至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比如,大家所熟知的中国禅宗,就发源于黄梅。黄梅禅就是中国禅宗。再如,发源于黄梅的黄梅戏,是我国五大地方剧种之一。黄梅禅深深影响了黄梅人的思想和性格,黄梅戏、黄梅挑花又深深影响了黄梅人的情趣和审美。可以说,中国存在一个独一无二、自成体系、源远流长的黄梅文化。而黄梅文化,不是一个封闭的县域文化,而是开放式的民族文化。黄梅文化的“黄梅”,不只是黄梅县,而是以黄梅县为中心的黄梅文化片区,包括鄂赣皖毗邻地区的安庆、九江和黄冈等县市,其辐射范围甚至更广,以至于走向全国、走向海外。有些黄梅文化,如黄梅禅,已经成为中华文化的主动脉之一。
黄梅文化有着如此深远影响,对其进行学术研究,就成为我的一种内在驱动力。我关注并发现了一些研究黄梅文化的作者。尤其最近一年,我格外注意到黄仲华。我最早读到黄仲华的作品,是研究黄利通的文字。我素有研究黄梅名人之癖,曾论黄梅十大文化世家,即邢、石、瞿、汪、蒋、喻、帅、梅、汤、冯;黄梅十大历史人物,即弘忍、昙华、石昆玉、瞿九思、汪可受、喻文鏊、帅承瀛、汤用彤、喻血轮(或其表弟梅龚彬)、废名。这当中,虽无黄梅黄氏和黄利通,但他们肯定也是这十大之外的举足轻重的家族和名人。我早年也曾搜集过黄利通诗文集,一直无暇深入研究,现在看到黄仲华的作品,认为他填补了黄利通研究的空白,一定可以吸引更多人研究。黄利通是黄梅数一数二的文坛宗师,在黄梅文学史上的地位非常高,尤其在清代前期。因此,推动他进入湖北文学史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是今后黄利通研究应该努力的方向。
在读过文章之后,我非常高兴,认为又找到了一位同道中人,于是更多关注黄仲华的文章。大略读过黄仲华的文章之后,我大致认为,其研究黄梅文化,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文章定位介于文史考证与散文创作之间,大体属于随笔范畴。黄仲华的文章,通俗易懂,化去学术文章的艰涩,呈现出读书笔记与人文采风的面貌。这种定位,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毕竟,那种纯粹的学术考证文章,固然有其长处,但读者可能难以接受,尤其黄梅本地的大众读者。黄仲华的文章,无论是考证蕲黄,还是书写黄梅风光,抑或是探源文脉,追踪佛禅,寻觅遗址,都充溢着掌故之风味,能化枯燥的史料于简洁的叙述之中,如同一缕春风,令读者心旷神怡。
二是文章或取材于古籍,或采风于实地,具有一定可信度。这里所说的古籍,不只是诸如黄仲华阅读过的黄利通的《石亭稿》《怀亭集》等书,更包括他所寓目的《蒋氏宗谱》《黄氏宗谱》《陶氏宗谱》《项氏宗谱》《张氏宗谱》《於邱氏宗谱》等。家谱、方志、国史是构成中华民族历史的三大支柱,是我国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研究地方文化,方志容量有限,真正的宝藏其实大都在家谱里。研究地方文化,必须注重对家谱的搜集与整理。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黄仲华不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善于实地考察,遍访黄梅的山山水水。他不是一般的游山玩水,而是寻找山水文脉,于是给他的文章既吹入了山水灵气,更带去了一股书卷气。他考察黄梅八大高峰、九大河流,探寻黄梅湖泊变迁、长江故道的变化,追踪战场遗址,一路奔波,最后化作一行行文字,在长吁短叹之余,让读者了解沧海桑田的历史,在内心对黄梅这片古老的土地爱得更加深沉。
三是视野开阔,能够跳出黄梅看黄梅。研究地方志,最怕的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黄仲华分明具有一定的跳脱意识,他懂得自觉地把黄梅文化置身于黄梅之外的广阔背景下考察。如他关注黄梅知县曹麟开被发配新疆以后,思考李时珍在黄梅断冤救人的启示,向读者介绍六千年前出现于黄梅的龙文化,并从衣冠南渡、唐宋战乱、江西填湖广等历史上的人口大迁徙中,捕捉中原文化、江南文化对黄梅文化的影响。这种开阔的视野,一定能够让他继续向前掘进,挖出更多的文化宝藏。
(本文系《吴风楚韵话黄梅》一书序)
原标题:闲话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