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安音:贺兰山下春风起

从青海西宁到宁夏腾格里沙漠,沿着黄河顺行,是一望无际的高山和荒漠。

山上砂砾堆积,孤寂而苍凉。阳光刺射着它们,也照出了空中的尘埃。沿途,一点点绿色都让我心动不已。沙海中,依稀可见瘦小的杨林或者沙枣树,它们是筑路工人栽种的,正在与自然博弈,和风沙厮杀后挺立下来,只把针尖状的叶心指向黄土,想要活出生命的本质。

沙坡头上麦秸阵

就在夕阳西坠的当口,我突然看见黄河摆动柔美的腰肢,呈现出一个大大的“S”型来。腾格里沙漠更像个调皮的大小子,伸出脑袋,想要吸吮她的乳汁。

“沙坡头到了!”不知是谁大声喊道。远处的贺兰山仿佛听到喊声,面颊变得通红。一边是黄河,一边是沙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谁说这不是山河与光影的完美交融呢。

山与河边,是沙漠。沙漠边,是包兰铁路,它像龙一样延伸到远方。铁路边是一个个方形的麦秸阵,它们像钉在沙漠外套上的纽扣,固定了移动的沙丘。麦秸阵里,居然长出了不知名的小草或者花儿,正晃着脑袋对春风微笑。麦秸阵那边,有人把沙子踩在脚下,弓着腰在忙碌,那是植树人的身影。

看龙一样延伸的包兰铁路,气势昂扬。沙坡头,原本只是黄河岸边一个大沙丘,人迹罕至,但世界上第一条铺设在流动沙丘上的铁路,就在这里穿越腾格里沙漠。

经过几代治沙人长期不懈的探索,在包兰铁路两侧密集的麦秸格状流动沙丘上,还建起了“五带一体”的防护体系,完成了人进沙退的壮举。麦秸方阵,不知凝聚了多少治沙人的心血和汗水,现在每年仍有全世界各地的人自发前来,参加到治理沙漠的公益活动中。

春天正当时,有人舍家弃业,正在铁路边植树造林和耕种。黄河渐渐转清,荒漠上的小草和花儿多了,小树苗也变成了小树林。良好的生态环境,给了许多珍稀动物一个温馨的家,沙坡头成了世界著名的旅游景点。

黄河耀亮凤凰城

带我走进沙漠的是本地一个中年汉子,回族人,戴一顶黑色小帽,着一件白色褂子,语言诙谐幽默。他不停地唱着“花儿”小曲,也不厌其烦地讲着当地故事。西北人那么喜欢唱“花儿”,想来草木皆是得来不易的缘故。

贺兰山下,在通往银川的路上,紫槐一溜儿排开去,枝丫间挂满了花朵。水田棋盘似地摆好,禾苗的青和大地的黄形成强烈的对比色。黄土地中,一株株西瓜苗开始卷须,向上生长……

黄河一直跟着我走。不,它似乎不再叫黄河了,水质明亮清澈,滋养着一路的稻禾和瓜苗。它仿佛也很平静和从容,就那样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着。谁都不知道,它正暗暗蓄积着力量,准备蝶变和升华呢。青铜峡到啦,河流九曲汇青铜,天际奔涌到此平!没有丝毫的犹豫,它从坝顶一跃而下,演绎出一幕“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人间罕景。

难道就是这瞬间喷发的光芒,耀亮了银川,它故而其名?不,比这更美的是一个民间传说,它极大地丰富了我的念想。传说远古时,有一只象征幸福吉祥的凤凰,从江南千里迢迢飞到塞北。但那时的塞上天地洪荒,旷野苍茫。凤凰祥瑞,给山们披上绿装,使大地成为沃野,又让牛羊的奔跑声唤醒沉睡的平原。顿时,山青了,水绿了,牛羊壮了,人们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可凤凰为了护佑此地,竟然化作城池安定下来,故银川又别称为凤凰城。

我念想着银川的名字和由来,牵挂着善良温婉的凤凰姑娘,情不自禁走进银川市中心,在民族团结碑上与她深情对望。而她静静地伫立在银川,也守望着西北。

塞上明珠胜江南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他们心手一定是相连相牵的,同心同德地建设着自己的家园。南北方风物文化于此交融,就在一转身,在银川市中心的一个花圃里,我看见牡丹花了。这些高贵的人间仙子,不在传说而在现实:她们真的就在这片土壤这个季节开花了。上苍在茫茫的戈壁之上,成就出一片胜似江南的塞上明珠。

春阳暖暖的。沙枣花不事张扬,淡淡的小花朵,很香,被风送得很远。风也送来鱼塘略带腥味的空气,让人仿佛置身水乡的江南。玉米封林了,小荷露出了尖尖角……风吹叶动,让我忘记了风沙的侵蚀,只想朝着前方的白云奔跑。

白云下面是沙湖。湖边长满蓬蓬的草叶,尖尖的,密密的,连成片,中间开着蓝色的小花朵,像星星。这是什么花啊?还记得有一部电影叫《马兰花开》吗?是的,这就是马兰花,面对美好,它义无反顾地倾尽芳华,这个性实在像极了大西北的人。

很难想象,彪悍粗犷的大西北人是怎么把沙湖调理成一块绿布,布置在几块金色的沙丘之中的。湖水清且涟漪,被分成一个一个的芦苇荡。野鸭在里面拍着翅膀,小鱼儿跳出了水面,飞鸟从身边飞过。栈桥那边,你能看见什么景致?沙丘中间,有一片青草翠微的湿地,和湖相连。

远处,贺兰山的脊骨若隐若现。山体,沙丘,湖泊,湿地……它们构成了一幅立体的水墨画,让那些在沙地赤足奔跑的人尽情地描绘。绿水微澜,春风正起,我不禁也奔跑起来,扑进了那片翠微湿地。


原标题:邹安音:贺兰山下春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