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亲自送?”
“必须的,不但亲自送,还要亲自接!进去时我们要拥抱,出来时也要拥抱。这些都是年轻人啊,我要对她们负责,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进入那样的环境,她们的情绪怎么样?”
“都很好,没有一个哭鼻子的,干劲很大。武汉本地的护士看了都感动,直翘大拇指。”
“患者知道你们是来自青岛吗?”
“知道,我们医护服上都写着‘青岛’两个字。”
“你们还有多久可以回青岛?”
“这个不好说。我们现在接收的患者大都年纪比较大,重症多,不过总体情况还不错。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扎扎实实地尽最大力量去做好。”
……
2月12日上午,我终于拨通位兰玲的电话。当时,她刚刚把一批护士送进隔离病房。我还想问问更多的情况,电话那头却传来一片嘈杂和说话声。
“这边太忙了,实在对不起!”位兰玲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一直想与位兰玲通个话,了解她去武汉后的情况,但始终联系不上。后来,我从位兰玲的工作单位——青岛市立医院得知,所有援助武汉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2月9日,来自青岛各大医院的一百三十二名医护人员乘飞机抵达武汉,落地后立即分发从青岛带来的各种物资,拆装设备,调试仪器……当天晚上,医疗队就召开会议,成立临时党支部,位兰玲被选为支部委员,并担任护理主管。
我找到位兰玲的爱人,本以为他会了解位兰玲参加医疗队后的情况,可惜的是,他好像知道得比我还少。位兰玲到达武汉后,跟他都是“电报式”联系。他发一个微信过去:还好吗,能通话吗?良久,那边才回来几个字:好,没工夫。好不容易打通一个电话,话还没说两句,那边又是一片嘈杂声,就听得一句急匆匆的:就这样吧,不说了!
本来,按照位兰玲的年龄,这次可以不上“前线”;本来,她计划去国外照看即将生产的女儿;本来,她今年就可以申请提前退休,在家享享清福……然而当医院征求意见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是军人出身,战士就要上战场,到疫情最严峻的前线去!
从元宵节半夜接到电话,到参加医院的动员会,只用了两个小时。任务下达得很紧急,也很突然。从医院开完会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给女儿留了言,跟爱人做了简单交代,收拾好行李,一大早,位兰玲就来到集合地点,与来自青岛各大医院的医护人员一起登上飞往武汉的飞机。
位兰玲是“老战士”了。她在急诊战线上工作了二十多年。最让她自豪的,是她参加过2003年抗击非典的斗争。非典肆虐初期,在青岛市立医院急诊科担任护士长的位兰玲,肩负起发热门诊的组建工作。门诊建成不久,一例非典疑似病人便被发现。那是来自尼日利亚的一位中年男性。进行各项化验、检查,结果都显示病人为非典高度疑似病例。当时,人们对非典是谈虎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当时医院没有完善的隔离病房,设备也比较简陋,被传染的概率很高,一些护士不太敢上前给病人抽血、注射、护理。这个时候,位兰玲挺身而出。她“全副武装”——尽管现在看,那些保护措施其实非常简单,根本达不到要求,但责任心和职业情操鼓舞着位兰玲,她似乎忘记了惧怕、危险,甚至死亡。
一管管血液被抽出,一针针药剂被注射到病人的体内。位兰玲以果敢、利落的操作,和院里的其他医务人员一起,成功对青岛市第一例外籍非典高度疑似病例做了妥善处理,为后来的接诊工作积累了经验,打下了良好基础。那次“战果”,她一直引以为豪。
这次,位兰玲又出现在赴湖北援助医疗队里,可以说是“老将出马”。认识她的人都很感慨:想不到,真想不到,这个年纪还往一线冲,那里不仅是病房,更是战场啊!
其实说到身体状况,位兰玲不是很硬朗。当年抗击非典时,因极度疲劳,位兰玲曾出现不明原因的大量血尿。医院让她卧床休息,但位兰玲说:不行,我的抢救经验丰富,不能离开岗位。现在,位兰玲又以“老兵”的姿态奔向疫情第一线。
根据安排,青岛医疗二队将接管由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光谷院区改造的隔离病区E1区九楼病区的十七间病房,共五十张床位。
从新闻报道中获知这个消息后,我急切地盼望着与位兰玲通上电话,但一直未果。所幸,医疗队的另一位医生徐瑞金与我联系上,从他那里我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情况。
2月11日,医疗队进驻病房交接。总领队、医疗主管,加上护理主管位兰玲,三位齐上阵。四十六个重症患者也从当地医务人员的手里移交过来。交接时,让青岛医疗队感到震惊又感动的是,他们接管的这个病区的四位医生,竟没有一个是跟呼吸科有关的专业,但在医务人员极度缺乏的情况下,这些医生们一直坚持在第一线,尽其所能地为患者减轻痛苦。武汉的医务工作者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让医疗队的医务人员深感肩头担子的沉重。
患者是接收了,但安排哪些医务人员与患者接触,颇费心思。毕竟是与一种新型病毒打交道,被传染的风险很大。经过多方考虑,首批进入隔离病房的是五位专业素质过硬的医生,他们既有较高的专业知识,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他们先行一步是为了“探路”。
同时进入隔离病房的护士们,则是位兰玲负责的队伍。
干了大半辈子护理的位兰玲最知道护理的重要性,也最理解护士们的辛苦。这次她率领一百名从青岛各大医院挑选出的优秀护士,可以说都是精兵强将。每个班次十四人,六小时一个班次。“理论”上是这么规定,但实际上只要走进隔离区,就不会少于七个小时。一开始,光是穿、脱防护服就要耗去一个多小时。经过两天实践,时间稍微缩短了,但过程仍然不易。位兰玲要对每个进隔离区的护士反复检查,不容许有一点疏漏。这些护士都是年轻人,在非常时期经受着非常的考验,不能因为马虎大意而让她们受到病毒侵害。位兰玲既是护士们的领导,又是她们的“主心骨”。我看到这样一幅照片:位兰玲穿着防护服背对镜头,防护服上写着——“有我在,别怕”。跟在她的后面,看到这充满力量和勇气的话,谁不为之动容?
进了隔离病房,不能吃不能喝。到达武汉的第二天,许多医护人员就去附近的超市购买成人纸尿裤和尿不湿,以应对进入隔离区后的“内急”。还有,一旦进了隔离区,除了必要的医疗设备,任何物件都不能带,手机亦在其列。所以外界要跟她们联系,变得难上加难。
我很想每天跟医疗队的人通通话,但这注定只是“一厢情愿”,因为几乎不可能。即便电话接通,也总是匆匆忙忙,说不了几句话。
“实在对不起,不能再说了,我们要进隔离区了!”
“患者又有新情况,我要工作了。抱歉!”
说着,电话又匆匆挂了……
我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此刻,时间就是生命,他们是与时间赛跑的人,他们的匆匆证明着他们的可敬。这些把工作、把责任、把事业看作无比崇高的人,在这危难之际,早已把自己置之度外。在他们的心目中,唯有奉献,才是最高的追求。
原标题:王溱:与时间赛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