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九歌·少司命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2。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3。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4?秋兰兮青青5,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6。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7。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8。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9。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10?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11;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12。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13。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14。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15

 

注释:

1 近出葛陵楚简(甲—7)文有“祈福于……司折……”云云,有研究者以为即《九歌》之少司命。又“司折” 亦见于齐国器铭《洹子孟姜壶》,曰“齐侯拜嘉命……于大無(巫)、司折于(与)大司命”,“司折”与“大司命”相连,也有学者以为即少司命。

2 秋兰:即兰草,因在秋天开花,故称秋兰。麋芜:香草,七八月间开白花,香气浓郁。“麋”字又写作“蘼”。罗生:并列而生。

3 枝:一作“华”。袭:侵袭,形容香气扑鼻。

4 夫:发语词。人:人们。美子:美好的孩子。少司命主管生育和保护儿童,所以这句写到人们祈子的内容。荪:香草名,即溪荪,用来代指少司命。

5 青青:茂盛的样子;青,通“菁”。

6 余:巫自称。目成:眉目传情。

7 辞:告辞。回风:旋风。云旗:以云为旗。

8 相知:知己,朋友。

9 荷衣、蕙带:都是神的服饰,蕙,蕙草。儵:一作倏。儵、忽,都是迅速、忽然的意思。逝:去、往。

10 帝郊:天国的郊外,犹天界;帝,上帝。谁须:即“须谁”,等待谁。

11 女:通“汝”,指少司命。九河:天河、银河。一说禹把黄河分为九股,称九河。冲风:暴风;一说是山谷之风。古本没有这两句,一般认为系《河伯》中的词句,窜入本篇。

12 咸池:神话中的天池。传说太阳在那里沐浴。晞:晒干。阳之阿:大概指传说中的旸谷;阳,太阳。阿,山陵凹曲处。

13 美人:指少司命。怳:失意的样子。浩歌:放声唱歌。

14 孔:孔雀。翠,翡翠鸟。旍:同“旌”,旗杆上的装饰。抚彗星:彗星俗称“扫帚星”,传说彗星会带来灾难,“抚彗星”就是安抚它,不让它给人间造成灾难。一说“扫帚星”能扫除邪秽,“抚彗星”即少司命手持彗星扫除灾难,保护儿童。

15 竦:挺出,高举。一本作“怂”。幼艾:指婴儿,幼童。荪:指少司命。正:主宰。


赏析:

秋兰啊麋芜,丛丛簇簇生厅堂前。绿叶啊白花,芳菲馥郁袭人。人人各有美儿女,荪草又何必心愁闷?秋兰郁葱葱,绿叶啊紫茎。满屋尽是美丽的人,刹那间四目交流灵犀一点通。来时不言离不辞,乘着旋风啊飘着云旌。最悲莫过生别离,最乐无如结新朋。荷叶衣服蕙草带,忽然来到忽离开。夜宿天国郊外,你在云端上把谁等待?与你畅游在九河,疾风吹来涌水波。与你同浴在咸池,晒晾你长发向阳坡。翘盼美人啊你却总不到,迎着长风失意放歌。孔雀羽的车盖翡翠毛的旗,登上九天抚彗星。手举长剑怀抱婴,香荪啊您最适合掌管万民的命!